府中仆婢皆知规矩,必先恭声请示;若是段郎,早推门而入。
她攥紧金簪,厉声喝道:“何人!”
“王夫人,别来无恙。”
门外传来清越嗓音,李青萝初时恍惚,待辨明声线,慌忙整敛衣襟。
拉开门扉见果真是刘长安,眼底喜色乍现又隐:“长安怎来了?语嫣可同往?”
说着探头张望,廊下空无一人。
“语嫣已归曼陀山庄。”
刘长安负手而立,“听闻夫人久未归家,特托我来接您。”
李青萝指尖一颤。
与情郎厮守数月,竟忘了时日流转。
如今刀白凤遁入空门,这镇南王府女主人的位置唾手可得,岂能半途而废?更遑论她还要借刘长安之力,逼段正淳给个名分。
“告诉语嫣,我暂不回去。”
她转身拂袖,珠钗晃出冷光。
刘长安蹙眉:“母女连心,夫人何不......”
“进来说话。”
李青萝忽停步回首。
屋内云母屏风映着鎏金香炉,湘妃竹帘半卷,处处可见段正淳精心布置的痕迹。
她执起缠枝酒壶,唇角微扬:“可要饮一杯?”
“夫人,酒还是免了吧。”
“也罢,你去告诉语嫣,我过些日子便回山庄。”
李青箩自顾自斟满一杯。
屋内仅剩二人相对而坐,刘长安与李青箩相顾无言,空气渐渐凝滞。
李青箩忽然开口:“长安,可愿娶语嫣为妻?”
刘长安瞳孔微缩,目光在李青箩脸上几经流转。
他心知肚明,这位夫人既开金口,必有所求。
“若得夫人首肯,晚辈自当求之不得。”
见他不卑不亢,李青箩眉头轻蹙。
未料此子如此机敏,话未出口便已洞悉其意。
“果然聪慧过人,我这话才起个头,你就听出弦外之音了。”
她无奈叹息。
原想着如何避开段正淳给刘长安递消息,如今他主动登门虽令她稍安,却更觉棘手。
“镇南王世子遇害一事,你可知道?”
李青箩把玩着酒杯,余光扫过刘长安。
连夜赶路的青年白衣胜雪,面容不见疲态:“略有耳闻,听闻是死于宋师兄之手。”
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这般淡然让李青箩再度蹙眉。
各派 ** 纵有龃龉,也少有人在外人面前如此漠视同门。
“你与宋青书似乎......”
“萍水之交。”
刘长安冷然截断。
“倒是爽快。
只要你应我一事,不仅允你与语嫣婚事,更以琅嬛福地相赠。”
李青箩唇角微扬,“他日若争武当掌门之位,我亦全力相助。”
刘长安目光一凝:“夫人如此重诺,所求之事怕是非同小可。”
“若易如反掌,何必劳你大驾?”
指节轻叩桌面的声响中,刘长安单刀直入:“究竟何事?”
李青箩一时语塞。
未料他这般直接,反倒打乱了她精心准备的说辞。
“只需你假扮段正淳之子,陪我演场戏......”
她终是道出来意。
“荒唐!”
刘长安拍案而起。
李青箩霍然起身,纤指直指:“这般举手之劳都不肯相助?此事于你有益无害!”
在李青箩眼中,刘长安不仅能化解大理与武当的恩怨,更可顺势成为大理国世子。
日后执掌大理,登基为王,地位丝毫不逊于武当掌门。
刘长安忽然心念一动,看穿了李青箩的盘算。”夫人是想借我来牵制段正淳?他直视着对方问道。
李青箩眉头轻蹙。
她原以为刘长安只是武功高强,此刻才惊觉此人智谋过人,仅凭三言两语就洞悉了她的心思。
这般实力与智慧,令她心头一震,早先的自信荡然无存。
的一声,李青箩玉掌拍在桌上:刘长安,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答应?
刘长安淡然一笑:夫人,虚情假意终难长久,唯有真诚方能打动人心。”
可我只有语嫣一个女儿。”李青箩急切道,如今段正淳丧子,正需继承人。
若他知道实情,定不会随我回曼陀山庄,我这镇南王妃的名分...
见李青箩状若癫狂,刘长安摇头叹息。
段正淳多年冷落,难怪她如此偏执。
但那些 ** 债,终究是段正淳的不是。
即便暂时留住他,待 ** 大白时,他只会离你更远。”刘长安劝道,男人最恨 ** ,纵使天衣无缝,你能保证永不露破绽?
这番话让李青箩面容扭曲。
她一心只想留在段正淳身边,从未深思后果。
此刻细想刘长安所言,不禁踌躇起来。
窗外暮色渐沉,李青箩心中苦涩难当。
难道与段正淳当真无缘?想到府外虎视眈眈的秦红棉,她顿觉此地不宜久留。
长安,依你之见...她终于开口求助。
刘长安轻啜清茶:若能说服镇南王同返曼陀山庄自是上策,否则...话音未落,他已起身离去,留下怔忡的李青箩独自出神。
望着刘长安远去的背影,李青箩强压怒火,冷声道:刘长安,你不肯助我,休想娶语嫣过门。
哼,我只要段郎这个人,管他是不是大理镇南王,我定要将他留在身边。”
可她转念一想,自己武功远不及段正淳。
单凭她的本事,恐怕难以将段郎困在身边。
更何况这是镇南王府,想把人带出去谈何容易?
思来想去,李青箩觉得还是需要刘长安相助。
此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王府,必然有办法带段正淳离开。”可该如何说服他呢?
钟灵在府外等候多时,见刘长安终于现身,悬着的心才放下。”长安哥,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冲进去找你了。”她撅着嘴,眼波流转地望向刘长安。
以我的功夫,能出什么事?莫说这镇南王府,便是大理皇宫,乃至大宋、大明的宫禁,我也如履平地。”刘长安豪气干云地说道。
钟灵闻言羞红了脸,低垂着头。
见她这般娇态,刘长安心头一热。
加之方才在李青箩处碰了钉子,更觉烦躁,索性拉着钟灵就近寻了间客栈。
此时段正淳尚不知府中遭人潜入,正与秦红棉、甘宝宝叙旧。
见这对师姐妹风韵犹存,正值女子最动人的年华,段正淳不由动了心思:既然阿萝不让我见儿子,不如趁此机会与宝宝、红棉再续前缘?
宝宝,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段正淳柔声道。
秦红棉闻言勃然大怒:原来只想师妹?倒是我多余了。”说罢提刀作势要走。
段正淳急忙拉住她的手:红棉,我怎会不想你?只是你性子刚烈,即便我去寻你,怕也要吃闭门羹。”一番话说得秦红棉心生愧疚。
我...我哪有...秦红棉娇嗔道。
见佳人转嗔为喜,段正淳顺势牵起她的手:红棉,我们出去说...
甘宝宝气得将枕头摔在地上。
而客栈中的钟灵却得偿所愿,依偎在刘长安身旁。
次日清晨,刘长安前来寻李青箩,见她正在房中焦躁踱步。
见到刘长安,李青箩神色稍霁,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长安,你说段郎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刘长安暗自诧异: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一夜之间如此惊慌?
刘长安温言劝慰:“夫人莫慌,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青萝神色黯然,低声道:“段郎昨夜未曾前来,他素来都会在我这院中留宿的,可昨晚......”
见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刘长安不禁揉了揉眉心。
原来只是段正淳一夜未至,便让李青萝如此心神不宁。
刘长安暗自好笑,这段正淳究竟有何魅力,竟能让这些女子为他神魂颠倒?
他竖起食指轻抵唇边,低声道:“夫人若因这等小事就乱了方寸,日后如何能在段王爷面前占据上风?只怕反倒会露出破绽。”
李青萝闻言沉默不语,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刘长安,似在权衡是否该请他出谋划策。
她轻蹙蛾眉:“你说得有理,可我该如何是好?”
见她把难题抛给自己,刘长安无奈望向门外,叹道:“若夫人肯成全我与语嫣,我倒有一计可解夫人之忧。”
李青萝闻言眼前一亮。
自来到大理,她便一心想要独占段正淳。
如今刘长安既有妙计,正可解她燃眉之急。
她顿时喜上眉梢,心想有了刘长安相助,定能胜过秦红棉一筹。
“长安快说,究竟是何妙计?”
刘长安面露迟疑:“此事......恐怕不便明言。”
李青萝急切道:“那你附耳说来......”
见她这般迫不及待,刘长安暗自摇头。
谁说只有男子痴情?段正淳身边这些女子,不也都是情根深种?
念及王语嫣对母亲的关切,刘长安不再推辞,凑近李青萝耳畔细说计策。
起初李青萝眉头紧锁,似不以为然。
但随着刘长安娓娓道来,她渐渐眉开眼笑,显然已信了大半。
片刻后,李青萝展颜笑道:“好,就依你之计行事。”
“对了,你与语嫣的婚事须得抓紧......最好早日让我抱上外孙。”
转眼间,李青萝对刘长安的态度大为改观,素来清冷的脸上满是笑意。
“还有,你说的那件事......当真?”
她仍有些不放心,又追问道。
刘长安淡然一笑:“此事何不让段王爷亲自验证,岂非更为稳妥?”
李青萝凝视着刘长安,若有所思。
起初还道他是故意诋毁那人,如今见他如此笃定,想必确有其事。
若非为了迎娶王语嫣,刘长安本不愿插手他人私事。
有些事,不如静待其自然揭晓。
恰在此时,院外传来脚步声。
李青萝面现喜色,料想是段正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