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街 第67章 新春

爆竹的碎红还未扫净，桐花巷在初一的拜年声中苏醒过来。孩子们穿着新衣，挨家挨户作揖讨要糖果瓜子，欢声笑语冲淡了昨夜李家饭桌上残留的一丝凝重。但有些东西，如同埋在积雪下的草芽，已然悄悄改变了生长的方向。

李家的拜年队伍一起出发。李开基和胡秀英带着李锦荣一家李柄荣一家，先去街坊邻里中辈分最高的几家拜年，这是多年的规矩。

大人们走街串巷去访亲问友，小孩们则齐聚桐花巷口，放烟花爆竹。

与此同时，高家却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高大民和王小满出门拜年，脸上强挤着笑容。高剑磨蹭到快中午才起床，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又钻回了自己房间，把那台旧收音机的零件拆了装，装了拆，弄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在无声地抗议。高慧看着父母和哥哥之间冰冷的隔阂，小心翼翼地吃着饭，连大气都不敢出。拜年回来的高大民听到儿子屋里的动静，脸色又沉了下来，被王小满硬拉着才没发作。这个年，对高家而言，过得有些清冷。

乔家则是另一番景象。乔利民和孙梅容光焕发，乔卫国更是精神抖擞。拜年时，邻居们问起省城之行的安排，乔利民便乐呵呵地说：“定了定了，初六就动身！”孙梅则忙着补充给林家准备的年礼又添了些什么，言语间满是期待。乔兴国陪着哥哥父母，沉稳得体，一家人和乐融融，羡煞旁人。乔卫国的喜事，像一道阳光，温暖着乔家，也感染着整条巷子。

王美也早早起来，跟着父母王兴和钱来娣出去拜年。她刻意穿了一件新买的红格子呢子外套，脸上施了薄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靓丽。遇到相熟的街坊，她也大方地打招呼，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躲闪。钱来娣看着女儿的努力，心疼又欣慰，悄悄握了握她的手。王美回握了一下，示意母亲自己没事。她要让那些看笑话的人知道，她王美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午后，阳光暖了些，积雪开始融化。朱大顺和杨秀抱着精神好了许多的朱珠出来晒太阳，李定豪和孟行舟像两个小护卫般立刻围了上去，三个小伙伴叽叽喳喳，仿佛前几日的阴霾已一扫而空。朱大顺看着女儿的笑脸，心里对赖家的怨气也消解了些，只盼着女儿早日康复。

蔡金妮和刘峥也在巷子里“偶遇”了。刘峥穿着崭新的中山装，显得格外精神，蔡金妮则围着一条刘峥送的新围巾，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两人并肩走着，虽没有过分亲昵的举动，但那份情意却藏不住，引来街坊们善意的微笑。齐小芳的母亲也被接来了张寡妇家，两个老姐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嗑瓜子，有说不完的话，张寡妇的笑声都比往日响亮了许多。

1987年的新春，桐花巷就在这复杂交织的暗流与暖意中拉开了序幕。有人摩拳擦掌准备迎接变化，有人困于代沟与误解，有人沐浴在爱情的甜蜜中，有人努力从挫折中站起……生活的画卷继续铺展，每一笔都带着时代的印记，每一色都饱含人间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