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街 第13章 冬运前夕

寒风像小刀子似的，却也刮不走花城三小即将举办冬日运动会的热烈气氛。消息像长了翅膀，最先在孩子们中间炸开，随即迅速席卷了整个桐花巷。对于这些平日里课业繁重、娱乐活动匮乏的孩子们来说，运动会不啻于一个盛大的节日。

而最先感受到这股热潮的，莫过于街口的乔家杂货铺。

“乔爷爷，我要一包酸梅粉！”

“乔叔，还有玻璃弹珠吗？要彩色的！”

“乔伯伯，给我拿两根皮筋，要那种最长的！”

放学时分，杂货铺门口被兴奋的孩子们围得水泄不通。小脑袋挤在一起，举着零花钱，叽叽喳喳地叫嚷着。酸梅粉、无花果丝、彩色弹珠、橡皮筋、印着卡通图案的贴纸……这些平时就极具诱惑力的小零碎，在运动会的加持下，销量陡增。仿佛拥有了它们，就能在运动场上多一分力气，多一份快乐。

乔利民忙得脚不沾地，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也顾不上扶，手里的小算盘拨得噼啪作响。孙梅一边帮着拿货收钱，一边笑着维持秩序：“慢点慢点，都有都有！别挤！哎呦，李定豪，你钱没给够呢！还差五分！”

李定豪吐了吐舌头，赶紧从裤兜深处又抠出一枚硬币。

孩子们挤在杂货铺里，交换着关于运动会的最新消息。

“我报了一百米和跳远！”李定豪嗓门最大，挥着刚买的弹珠，仿佛已经拿到了冠军。

“我……我报了拍皮球。”朱珠小声说，她体育不算好，但很积极。

“孟行舟，你报了什么？”有孩子问。

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看着琳琅满目商品却什么也没买的孟行舟，轻轻摇了摇头。他对那些奔跑喧闹的集体项目似乎没什么兴趣。

“哎呀，你跑那么快，怎么不报跑步啊！”李定豪替他着急，一把搂住他脖子，“走，跟我一起去报个接力！”

孟行舟被他勒得咳嗽，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半推半就地被李定豪拖走了。杂货铺里响起一阵哄笑。

大人们也被这股气氛感染。晚饭桌上，话题总绕不开运动会。

李家，李定豪扒拉着饭，嘴里不停说着班里的报名情况。赵玉梅叮嘱他：“去了就好好玩，注意安全，别摔着。”李绵荣则难得地笑了笑：“好好跑，拿个名次回来，爸给你奖励。”

朱家，朱珠细声细气地告诉父母自己报了拍皮球比赛。朱大顺大手一挥：“好！明天爹给你买双新的白球鞋！”杨秀则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咱们珠珠肯定行。”

高家，高剑对运动会没什么兴趣，他更关心刚刚借到的一本《外国文学选集》。高慧倒是报了跳绳比赛，正缠着母亲王小满给她扎更漂亮的辫子去参赛。

连沉默的孟家，孟婆婆也特意给孙子煮了个鸡蛋，柔声说：“舟舟，运动会就去玩玩，奶奶去看你。”

运动会的筹备，也成了巷子里邻居们互相帮忙的由头。陈文华老师是年级的组织者之一，忙得不可开交。吴钢铁是体育老师，更是责无旁贷，挺着已经有些明显的肚子，还在操场上来回奔波指挥，看得陈文华和老陈头心惊肉跳，劝又劝不住。杂货铺的乔利民，受学校委托，帮忙代卖一些运动会上需要的物品，比如小喇叭、彩色的纸啦啦花等，这又给他本就火爆的生意添了一把火。

老王面馆里，王丽对运动会毫无感觉，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厚厚的复习资料。王勇则兴奋得很，摩拳擦掌准备在初二年级组大显身手。王美听着弟弟妹妹谈论运动会，有些出神，仿佛想起了自己遥远的学生时代。她下意识地望了望门口，心想，范工那样的人，小时候运动会会参加什么项目呢？

尤亮也找到了新的“献殷勤”方式。他偷偷用店里最好的材料，精心烤制了一小批动物形状的、格外酥脆香甜的小饼干，用油纸包好，瞅准蔡金妮下班回来路过店门口的机会，塞给她：“那什么……运动会，你……你妹妹不是参加吗？给她带着吃。”

蔡金妮先是一愣，随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哎呀！亮子哥你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她推辞了一下，但尤亮态度坚决，她也就笑着收下了，还拿出一块当场咔嚓咔嚓吃起来，连连说好吃。尤亮看着她的笑容，觉得比卖了十斤糕点还开心。

运动会前夕的桐花巷，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种躁动而欢快的因子。寒冷的冬日似乎也因此变得温暖起来。孩子们期待着明天的奔跑、跳跃和呐喊，大人们则期待着看到孩子们的笑脸和活力。这条古老的小巷，在生活的重压和琐碎之下，因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童趣盛宴，而焕发出格外生动明亮的光彩。

乔家杂货铺的灯火，那晚亮到很晚。乔利民和孙梅盘点着一天的收入，虽然累，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那些来自孩子们的、充满渴望的喧闹声，对他们而言，便是这平凡冬日里最动听的生活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