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城外,夜色深湛。
苏暮雨与苏昌河挟着辛百草,如两道轻烟没入密林深处。
他们的身法极快,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有人迹的小径,专走兽道悬崖。
辛百草看似无奈被制,手指却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以极细微的动作,将几粒不同气味的药粉弹在沿途的草叶、石棱之上。
这些药粉无色无味,与“青蚨引”药性不同,但也会吸引野外的小兽舔舐,从而留下微弱且独特的痕迹。
辛百草虽然武功不济,可用药的手段天下无二。
这是他做的第二手准备,万一吃了青蚨引的渡鸦没能找到司空长风,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有缘人看到他留的痕迹,从而循着痕迹将他救下。
“暗河要请我,何必用这等手段?
不过你也算是心思缜密,算准了我今日会在夕阳消散前上山采药,不过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在何处得知怀夕怀瑾的秘密?”
辛百草声音平稳,语气温和。
“前辈谬赞了,在下也是偶然间发现的这个秘密!”
苏暮雨少见地露出个友善的微笑。
辛百草仰面叹息:“如此杰出的晚生后辈,真是暗河之幸,也着实是江湖的不幸啊……”
“我说句余外的话,你们劫持我就不怕我的徒弟找你们麻烦吗?”
苏昌河轻笑,手刀却精准地压在辛百草后颈某处:“辛前辈的话当真十分有趣,我权当您是夸我们了!
不过此番用特殊手段请您实在是情非得已,到了地方您自然知晓。至于令徒……等他能找得到我们再说吧。”
辛百草不再言语,只是把袖管里藏匿的药粉继续沿途倾洒,盼望着渡鸦早点寻到司空长风。
……
矩州城,州府衙门。
堆积如山的账册并未让叶鼎之眉头皱上半刻钟,他立在院中,目光迅速掠过那一片“书山册海”,略一思索心中已有方略。
“来人!”
他声音清朗,“持我令牌,即刻传令:矩州城内所有当铺、钱庄、票号,但凡有账房先生、管事掌柜,一律征调至州府衙门听用!敢有藏匿推诿者,以贻误军机论处!”
令下如山倒。不过一个时辰,州府大堂外便聚集了数十位或忐忑或精明或老迈的账房、掌柜。
叶鼎之站在台阶上,还未开口,那身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威势便让场中悄然无声。
“大晚上请诸位来此,是为了帮在下一件事!
眼前是矩州历年税赋、田亩、丁口及贞丰银矿之账册。军情如火,侯爷限期三日,我要一个清清楚楚、分毫不差的底数。”
他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此刻起,诸位便是我的‘算珠营’中的一员,若是此次账册核算顺利,来者全部有赏,而且我会禀明镇西侯,为各位所在的商铺免去三年的税款!”
说到此处,院内众人账房、掌柜立时窸窸窣窣议论起来——
“这少年将军说的当真?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早就听闻镇西侯攻下西南诸州郡,而且对当地百姓商贾很好,可远比原来的官服宽仁的多!”
“说来也怪,昨日州府老爷还好端端的,没成想这才一天一夜,矩州就换了主人,唉,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我看这少年将军一表人才,说话又好听,我愿意试试,联丰号吴掌柜,您呢?”
“何掌柜都说这话了,我也试试!”
“……”
叶鼎之环视众人,发觉其中大多数都被叶鼎之开出的丰厚价码所吸引,心甘情愿替他做事。
叶鼎之大喜,抬手示意众人肃静:
“诸位,请听我一言,此番核算账目如何行事,还得听我的军令!”
他随即部署,条理之清晰,真如同排兵布阵一般:
首先按年份列阵:将账册以年份为序,迅速分为数堆,厘清时间脉络。
而后依种类再将每年的账册细分为田赋、丁税、商税、矿课、官府开支等不同项目,互不干扰。
随后派遣手下破风军安排专人专责,即每位账房只负责某一类别、某一年份的核算,务求精深。
首次核算完毕后,再与其他人交叉核验,完成初步核算的账册。核验完毕后,再彼此互换手中账目独立复核,两人共同画押负责。
核算途中,叶鼎之会作为主审官随机抽检。他会自领一队心细如发的军中主簿,对已核账目进行随机抽检,重点核查大额出入与模糊不清条目。
最终汇总定稿,所有人核对完成均无谬误后,将数据汇总至叶鼎之处,由他亲自进行最后的核稽比对,确保账目纵横皆能吻合。
此法一出,满场账房皆暗自叹服。
这哪里是简单的查账核验,这分明是把军中排兵布阵、层层推进的兵法运用到其中!
众人惊叹间,叶鼎之派人从州府衙门和矩州城中搬了桌椅、笔墨、朱砂印台等物,分派给各个账房、掌柜。
准备工作安排妥当后,叶鼎之端坐衙门正门,点燃一支拇指粗细,长约三尺的檀香,随后一声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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