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六年,五月。
涿州大捷的余波,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涟漪一圈圈扩散,最终荡及千里之外的东京汴梁。
垂拱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宋徽宗赵佶斜倚在御座上,面色苍白,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他手中捏着一份来自河北转运使的密报,指尖微微颤抖。
“……梁山贼首乔浩然,于涿州城下大破金虏八万,阵斩金将完颜斡带以下十七员,缴获辎重无算。金国国论勃极烈完颜宗翰败退良乡,元气大伤……贼势愈炽,河北诸州,只知有梁山,不知有朝廷……”
“废物!都是废物!”赵佶猛地将密报掷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十二万金军,竟拿不下一个乔浩然!完颜宗翰号称女真名将,也不过如此!”
阶下,蔡京、王黼、李邦彦等重臣噤若寒蝉。童贯重伤卧榻,未能上朝,主战派李纲、种师道等人又因之前“联金剿匪”之议与皇帝生隙,此刻殿中只剩下这些主和派佞臣。
“陛下息怒。”蔡京颤巍巍出列,“金军虽败,但梁山贼寇经此一战,亦必伤亡惨重。且金国势大,必不肯善罢甘休。依老臣之见,不若……”
“不若什么?”赵佶冷冷打断,“不若再遣使去燕京,再许些好处,让金人替朕剿了这心腹大患?”
蔡京被噎得说不出话。上次密使之事泄露,已闹得天下哗然,若再来一次,他这个太师之位恐怕难保。
“陛下。”王黼小心翼翼地开口,“梁山贼寇虽胜,然其根基在山东,主力在河北。不若令西军刘法、种师中部东进,与梁山贼寇争雄。彼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朝廷再遣一上将,坐收渔利……”
“西军?”赵佶冷笑,“刘法、种师中这两个逆臣,拥兵自重,不听调遣,早已与梁山暗通款曲。让他们去打梁山?怕是转过头来就打汴梁了!”
李邦彦低声道:“陛下,为今之计,或许……或许可暂缓与梁山交恶。乔浩然虽据地称雄,然观其行事,尚知抵御外侮,保境安民。不若暂施羁縻之策,封他个官爵,令其专事抗金。待金虏退去,再徐图之……”
“封官?”赵佶怒极反笑,“李卿家是要朕封一个反贼做官?是要朕向草寇低头?祖宗颜面何存?朝廷体统何在?!”
他越说越气,猛地咳嗽起来,一旁内侍慌忙奉上参茶。赵佶喝了一口,平复喘息,眼中闪过怨毒之色:“这乔浩然,必须除!否则朕寝食难安!”
他环视阶下众臣:“传旨,革去刘法、种师中一切官职,令其即刻回京待罪。西军由副将姚古、种师中暂领。若有不从,以谋逆论处!”
“陛下三思!”蔡京急忙劝阻,“西军乃国之干城,若逼反刘、种二人,恐生大变!”
“朕意已决!”赵佶拂袖,“另,加封高俅为河北、山东宣抚使,总领剿匪事宜。令其调集两淮、荆湖禁军十万,克日北上,会同姚古、种师中部,剿灭梁山!”
“高太尉?”王黼一愣,“高太尉虽善蹴鞠,然未曾统兵……”
“朕知道!”赵佶不耐道,“正因他未曾统兵,才不会与梁山暗通!此事不必再议,退朝!”
众臣面面相觑,只得躬身退下。
走出垂拱殿,蔡京长叹一声:“陛下这是要逼反西军啊。”
王黼苦笑:“高俅领兵……唉,但愿梁山贼寇给些面子,莫要让高太尉输得太难看。”
李邦彦低声道:“二位,依我看,这大宋江山……怕是要乱了。”
三人相视无言,各自摇头离去。
消息传到雄州,已是十日后。
“赵官家这是自毁长城。”朱武放下密报,摇头叹息,“刘法、种师中虽未明言归附,但驻军保州、安肃军,实为牵制金军,于我有利。如今一道圣旨,要夺其兵权,这不是逼着西军造反么?”
乔浩然站在地图前,手指点在西军驻地:“刘法、种师中,会反么?”
“难说。”闻焕章沉吟道,“刘法乃西军宿将,对朝廷忠心耿耿。种师中将门之后,素以忠义自许。然朝廷如此猜忌,兔死狐悲,二人心中必生怨怼。即便不反,也绝不会再为朝廷卖命。”
“不反最好。”乔浩然淡淡道,“若反,河北之地,怕是要更乱了。”
“哥哥,高俅率十万禁军北上,此事不可不防。”杜壆沉声道,“高俅虽不懂兵,然十万禁军,终究是十万张嘴,十万把刀。若与西军合流,我军将腹背受敌。”
“高俅……”乔浩然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一个弄臣,也配统兵?传令时迁,严密监视高俅所部动向。另,传书卢俊义、王寅,大名府乃山东门户,务必坚守。再令李俊、阮氏兄弟,加强水军巡弋,防禁军从运河北上。”
“是。”众将领命。
乔浩然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已是绿叶成荫的古槐,久久不语。
乱世,真正的乱世,终于要来了。
朝廷昏聩,自毁柱石。金虏虎视,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梁山,将在这夹缝中,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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