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盐商会馆的朱红大门敞开着,门内的青石板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两侧摆放着两排一人多高的盐晶摆件,在晨光中泛着冷白的光泽。会馆内檀香缭绕,混合着盐商们身上的绸缎香与淡淡的咸腥气,刚踏入大堂,便感受到一股压抑的奢华 —— 红木桌椅雕梁画栋,墙上挂着的字画皆是名家手笔,却被堂内凝重的气氛衬得少了几分雅韵,多了几分剑拔弩张。
沈砚身着玄色锦衣卫佥事常服,腰间绣春刀未出鞘,却依旧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他缓步走入大堂时,原本低声交谈的盐商们瞬间噤声,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忌惮,也有掩饰不住的敌意。
大堂正中的主位上,周启元身着锦缎长袍,手持一把玉质折扇,慢悠悠地扇着,眼神阴鸷地打量着沈砚,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楚瑶则立于他身侧,身着月白色长裙,身姿挺拔,神色清冷,目光与沈砚短暂交汇,便不动声色地移开,唯有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似在传递警示。
“沈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周启元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不知朝廷派大人前来扬州,所为何事?”
沈砚走到大堂中央,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周会长客气了。下官奉陛下与陆大人之命,前来扬州协调盐运事宜。近日听闻扬州盐价居高不下,百姓怨声载道,朝廷税银也多有流失,特来查明缘由,还盐运一个清明。”
他的话音刚落,堂内便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盐商们相互对视,神色各异。周启元端起桌上的茶杯,刚要抿一口,手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又恢复如常,笑道:“沈大人说笑了。扬州盐运向来井然有序,盐价是按朝廷规制制定的,何来居高不下之说?至于税银流失,更是无稽之谈,我等盐商向来按时缴税,不敢有丝毫拖欠。”
“是吗?” 沈砚挑眉,目光扫过堂内的盐商们,“可下官一路走来,听闻不少百姓抱怨,寻常食盐价格竟是京城的三倍之多,甚至有贫苦人家终年吃不上盐。而朝廷户部记录的扬州盐税,近三年来逐年递减,这其中的差额,不知周会长能否解释一二?”
周启元的脸色沉了沉,手中的折扇也停了下来:“沈大人有所不知,江南水路运输成本高昂,盐价自然比京城略高。至于税银递减,乃是近年盐业收成不佳,并非我等有意拖欠。沈大人远道而来,不了解扬州盐运的难处,何必轻信谣言,搅乱扬州的安稳局面?”
“安稳局面?” 沈砚冷笑一声,语气坚定,“周会长口中的安稳,是盐商们囤积居奇、中饱私囊的安稳,还是百姓们买不起盐、忍饥挨饿的安稳?朝廷设立盐运制度,本是为了兼顾国计民生,如今税银流失,百姓受苦,这样的局面,岂能坐视不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堂内的盐商们,声音洪亮:“下官以为,要解决此事,需推行盐税透明化 —— 所有盐商的运盐数量、销售价格、缴税金额,皆需登记造册,公开公示,由朝廷与盐商共同监督。如此一来,既能保证朝廷税银不流失,也能让百姓吃上平价盐,各位觉得如何?”
沈砚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堂内瞬间炸开了锅。部分盐商面露喜色,显然对周启元的垄断压榨早已不满;另一部分则面露难色,看向周启元的眼神带着畏惧;还有些人则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周启元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沈砚竟敢如此直接,一上来就提出盐税透明化,这无疑是要打破他多年来垄断扬州盐运的格局,断他的财路。他握着折扇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沈大人此举,怕是不妥。盐运之事复杂,涉及多方利益,贸然推行透明化,恐会引发盐商恐慌,反而扰乱盐运秩序。”
“周会长是担心透明化之后,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会暴露吧?” 沈砚毫不留情地揭穿,目光锐利地盯着周启元,“还是说,周会长心中有鬼,不敢让盐运之事见光?”
“你!” 周启元怒视着沈砚,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沈大人休要血口喷人!老夫在扬州经营盐运二十余年,向来光明磊落,岂容你这般污蔑!”
“是不是污蔑,一试便知。” 沈砚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若周会长真的光明磊落,为何不敢推行盐税透明化?莫非是怕众人知晓,你利用垄断地位,抬高盐价,偷税漏税,甚至私卖官盐,中饱私囊?”
周启元被沈砚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沈砚如此咄咄逼人,且似乎早已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堂内的盐商们也看出了端倪,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看向周启元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
沈砚心中冷笑,周启元的反应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测。看来,周启元在盐运中确实存在诸多猫腻,只是碍于他的势力,盐商们敢怒不敢言。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利用盐商之间的矛盾,挑拨离间,让那些不满周启元的盐商站到自己这边,形成合力,才能更快地扳倒周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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