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稚嫩的呼喊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鼍洁记忆深处的某个匣子。
他想起自己幼时被水族欺负,父亲也是这样挡在身前,而自己捡起珊瑚枝想要帮忙……
老龟的利爪刺入龙尾的刹那,鼍洁做了个让人意外的举动。
他散去所有防御佛光,用纯粹龙族的治愈术包裹住老龟腐烂的伤口:龟丞相,父亲不希望我们活在仇恨里。
祠堂突然被月光照得通明。
老龟腹部的龙鳞自动脱落,在空中化作泾河龙王的虚影。
这个影子没有怨毒,只有释然的微笑。
它轻轻拂过老龟的眼睛,又摸了摸鼍洁新生的龙角,最后对魏家男童做了个揖礼,消散在夜风中。
男童突然指着鼍洁惊呼道:你的角在发光!
确实,那对玉龙角此刻正绽放出七彩光晕,将祠堂照得如同白昼。
老龟背甲上的倒刺纷纷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青灰色龟甲。
紫金铃依然飘回鼍洁龙角间,他听见敖明遥远的声音:道心通明,可赴雷劫。
一道晨光穿过祠堂破窗,鼍洁发现手臂上的黑针伤口已经愈合,留下淡金色的疤痕。
男童正小心翼翼地摸着他收起的龙角,小声问:你是来长安找魏家报仇的龙吗?祖父说我们祖上对不起龙族。
鼍洁望着孩子纯净的眼睛,突然明白观音为何要他来红尘历练。
他轻轻摘下一片玉鳞放在男孩掌心:告诉令祖父,就说……当年的债,有人已经替魏家还了。
离开祠堂时,鼍洁感到体内有什么桎梏被打破了。
而更远处的云端,隐约有雷光开始聚集。
…………
终南山巅的罡风刮得鼍洁鳞片嗡嗡作响。
他盘踞在观星台遗址上,望着头顶越聚越厚的雷云,新生的玉龙角隐隐发烫。
自从那夜在长安城化解老龟的怨气后,体内那颗半金半青的宝珠就开始躁动不安,不断释放出渡劫的讯息。
第九日了。鼍洁用尾巴扫开身边的积雪。
山巅九日苦等,他看尽了云海变幻、星移斗转,也终于明白观音为何要他入世,那些在红尘中沾染的烟火气,此刻正在鳞片下形成薄薄的保护层,与佛骨舍利的金光、龙族的寒气交织成奇特的三色光晕。
第一道劫雷劈下时毫无预兆。
青紫色的电光直接贯穿天灵盖,鼍洁的龙角爆出刺目火花。
他闷哼一声,发现这道雷劫竟直接作用于神魂,无数记忆碎片被雷电从识海深处翻搅出来:
五岁时偷偷跟着父亲布雨,故意在沙漠上空多停了半刻,看见干裂的大地吸饱雨水后开出的野花;在黑水河第一次吞食童男后,躲在河底洞穴里呕吐出七彩的龙涎;被摩昂太子用三棱锏刺穿逆鳞时,注意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忍。
这不是普通的雷劫。鼍洁在第二道劫雷间隙吐出嘴里的血沫,发现血液已变成淡金色。
寻常妖物渡劫只需承受天雷锻体,而他现在经历的分明是佛门业火劫与道家九霄雷劫的混合体。
第三道劫雷化作漫天火雨落下。
每团火焰中都包裹着一个被鼍洁伤害过的亡魂,他们哭嚎着扑向龙鳞缝隙。
其中有个扎双髻的女童魂魄,她手里还攥着草编的蚂蚱,火焰却已经烧到了红绳。
我愿承担!鼍洁突然展开龙躯,主动迎向火雨。
玉白色的鳞片在接触火焰时自动脱落,像无数小盾牌护住那些亡魂。
灼烧的痛楚瞬间达到顶峰,他恍惚听见敖明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用紫金铃!
挂在龙角上的铃铛应声飞起,在火雨中摇出清越的音波。
音波所过之处,亡魂们的怨气化作朵朵金莲。
女童的魂魄坐在最大那朵莲花上,突然将草蚂蚱抛向鼍洁:神仙哥哥,这个还给你!
红绳触到焦黑的龙爪,第四道劫雷已然成型。
这次是漆黑如墨的阴雷,还未劈下就冻僵了方圆十里的云气。
鼍洁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阴雷中竟浮现出泾河龙王被斩的场景,不是他记忆中的版本,而是从天庭视角完整呈现的真相:
玉帝案头同时摆着袁守诚的卦象与泾河龙王私自篡改的降雨文书;父亲在接到斩首圣旨时,袖中其实藏着能消灾解厄的避劫符却故意不用;魏征挥剑时,剑锋上那滴来自观音玉净瓶的甘露?
父王求死?鼍洁的龙瞳剧烈收缩。
阴雷趁机侵入经脉,将他的血液冻成冰碴。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时,眉心宝珠突然自动旋转,投射出一段他从未见过的画面:
年幼的自己发高烧说胡话,父亲连夜飞去南海求药,回来时龙鳞被紫竹林的法阵刮得七零八落。
而递给父亲药瓶的,正是手持杨柳枝的观音。
原来如此!鼍洁突然大笑,笑声震碎了体表的冰层。
他明白了父亲为何甘愿受死,也明白了观音为何对自己格外关照。
第五道劫雷劈到半空竟自行消散,仿佛天道也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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