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新州王庭,制蓬峨同样一夜未眠。
他面前摆着两份急报,一份是诃黎跋摩从尸耐港发回的,详细描述了唐军的最后通牒,舰队备战的情况。
另一份是从北方边境传来的,后黎郑主对于占城求援的回应含糊其辞,只表示关注事态,真腊方面更是石沉大海。
“他们都在等,等唐人动手,等我们流血,然后看能不能从中分一杯羹,他们根本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制蓬峨对殿内,仅剩的几位重臣苦笑道。
跋摩握紧拳头:“王上,那就打!尸耐港有守军一千五百,港墙坚固,水寨尚有战船二十余艘。
唐人战舰虽利,但若想强行登陆,也要付出代价!只要坚守数日,或许……”
“或许什么?”
制蓬峨无奈打破对方的幻想,直言道:“即便我们能在尸耐港,挡住唐人第一波进攻,然后呢?唐人后续大军到来呢?
李定国在清迈城下还有数万精锐,若是陆路并进呢?后黎、真腊若是趁火打劫呢?”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东方渐渐泛白的天色:“我们没有或许,小国在大国之间从来没有‘或许’。”
“那王上的意思是……”毗罗小心翼翼地问。
制蓬峨沉默良久,终于缓缓道:“准备两份国书。一份给唐人措辞恭顺,承认尸耐港守备不力,致使上国士卒失踪,愿承担一切责任,赔偿损失。
开放港口供唐军使用,并……同意唐军‘协助’清剿海寇,保障商路。”
殿内一片寂静。这几乎等于将国家海防,贸易命脉拱手让人。
“另一份秘密送往升龙和金边,告诉他们占城愿为藩属,岁岁朝贡,只求…只求在唐人大军过后,还能保留一寸国土,延续宗庙。”
他说完这些话,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作为曾经力抗后黎入侵,一度收复失地的国王,此刻的屈辱比刀割更痛。
但他没有选择,在东海舰队将炮管抵在家门口,李定国西路大军横扫暹罗东吁的背景下,占城的存在,不过是路边的一条野狗。
与其被碾碎,不如主动让路,或许还能苟延残喘。
黎明时分,尸耐港的紧张达到了顶点。
唐军战舰已经完全展开战斗队形,“海波”、“平波”两艘二级战列舰横亘在港湾入口,侧舷炮窗全部打开,炮口直指港内水寨及岸防工事。
其余战舰分散在两侧,形成了半月形的包围。
港内,占城守军已经全部就位,弓箭手趴在垛口后,水寨的战船也升起了帆,但谁都看得出来,那些简陋的桨帆船在唐军巨舰面前,犹如孩童的玩具。
辰时三刻,一艘小艇从“海波”号放下驶向码头,小艇上只有三个人:洪暄,以及两名手持令旗的传令兵。
码头上,港守带着一众官员早已等候,个个面色如土。
小艇靠岸,洪暄一步跨上码头,扫视众人,朗声道:“奉提督令,最后询问:失踪士卒王水生何在?港守及相关责任官员,可愿自缚请罪?”
港守嘴唇哆嗦说不出话,倒是他身后一名年轻官员,忍不住喊道:“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人在哪里!这是陷害!你们就是想开战!”
洪暄冷冷看了那人一眼,从怀中取出一面红色小旗,高高举起。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港区北侧那片棚户区突然冒起浓烟,紧接着火光冲天!哭喊声、奔跑声瞬间炸开。
几乎同时,一艘唐军巡逻小艇,快速驶向起火区域,艇上士卒大声呼喊:“发现可疑人员!有人纵火!”
混乱中,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影,从起火区域冲向码头方向,其中一人穿着红色号衣,跑得踉踉跄跄,边跑边用生硬的占城语大喊:“救命!占城官差杀人灭口!”
港守和官员们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冲到近前,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众人这才看清,这人身上唐军号衣破烂不堪,沾满污泥和血迹,脸上也有伤痕,抬头正是失踪了一昼夜的王水生!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洪暄大惊,快步上前扶起王水生。
王水生“虚弱”地指着起火的方向,用唐语断断续续道:“那些人关押我,因为我听见他们说海寇分钱官差有份……”
“他们是谁?!”洪暄厉声问。
王水生艰难地转头,看向港守那群官员,手指颤抖地指向他们:“就是…占城衙门的人…,穿的衣裳我认得……”
“你这是血口喷人!我们根本没见过你!”港守气得浑身发抖,任谁在这种时候,被人空口白牙的污蔑都会破防。
但已经来不及了,码头上所有唐军士卒瞬间举起火铳,对准了占城官员,港区各处,更多的唐军小艇正在靠岸,全副武装的水师陆营开始登陆。
洪暄扶起王水生,对港守冷冷道:“哼!人证在此,指认你衙门官差勾结海寇,谋财害命,还要戕害我大唐士卒以图灭口!港守大人,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军请你走?”
话落,远处唐军战舰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
事已至此,港守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唐军士卒,以及港口外那些黑洞洞的炮口,终于颓然垂下双手。
“我们……投降。”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大唐优待俘虏。”洪暄笑了笑一挥手,身旁士卒上前,将港守和一众官员全部捆缚。
码头上陆营士卒列队登陆,迅速控制港口要道、仓库和衙门。
午时未到,尸耐港易主。
“海波”号上,郑森接到洪暄的捷报嘴角翘起,他看了一眼桌上刚刚送来新州国书,制蓬峨果然服软了。
“告诉洪暄,控制港口即可,不得滥杀劫掠,维持秩序,等待庞指挥到来。”
郑森对杨祖道,“另外,回复占城王,他的诚意本督看到了,尸耐港暂由我军接管,以保障大军通行。至于清剿海寇、保障商路之事,待本督面见占城王后,再行商议。”
他走到海图前,目光从尸耐港向西划过陆地,指向湄公河三角洲,那是西方的厚黎和阿瓦。
通道打开了,在钦州、廉州集结的三万大军,可以安全登陆,补给线可以畅通无阻。
至于占城王制蓬峨的屈辱,那不是郑森需要考虑的问题,在大唐帝国向南扩张的巨轮面前,一切障碍要么让路,要么被碾碎。
从此以后,这片中南半岛的规矩,要由大唐来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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