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王府书房,暮色如墨,渐渐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窗外残阳如血,将天际染成一派秾丽而肃杀的红,如同上好的朱砂泼洒在宣纸上,浓烈得化不开。书房内早已点燃了烛火,数支银烛高烧,跳动的火焰在霍云庭沉静如水的面容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将他深邃的眼眸衬得愈发深不可测。
他端坐于紫檀书案之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那是苏婉婉为他寻来安神的物件,触手生温。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牢牢锁定在案前摊开的几页素笺上,那是由铸铁坊密册译写而来的名单,每一个名字都如同淬毒的针,刺得人脊背发凉。
苏婉婉坐在他身侧的梨花木椅上,脸色比前几日愈发苍白,眼睑下凝着淡淡的青影,如同晕开的墨痕,显然灵魂的损耗并未因短暂休息而平复。她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参茶,茶烟氤氲,模糊了她的眉眼,却驱不散她周身清冷的气息。她并未饮用,只是借由杯壁传来的暖意,驱散体内因过度透支空间之力而泛起的阵阵寒意。她的目光同样凝注在那些名单上,凤眸深处是一片冰封的湖面,看似平静无波,其下却暗流汹涌,藏着惊涛骇浪。
文掌柜垂手立于下首,往日里总是带着三分商贾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凝重的肃然,连鬓角的发丝都仿佛因紧张而绷直。密册的破译工作在他亲自监督下已完成大半,而仅仅是这已然破译的部分,其内容便足以在朝堂掀起一场滔天巨浪,撼动根基。
“王爷,王妃,”文掌柜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风中残烛,仿佛稍一用力便会熄灭,既怕惊扰了这满室沉寂,更怕隔墙有耳,泄露了这足以掉脑袋的机密,“密册所载,远超预期。除之前预估的兵部侍郎赵谦、御史刘秉等人外,还涉及户部分管漕运的主事李嵩——此人掌漕粮转运,关乎京城粮草命脉;光禄寺负责宫中采买的少卿王承业——能自由出入宫闱,接触内廷秘事;甚至……京兆尹府下掌管城门钥匙的司录参军陈武——手握京畿九门启闭之权,关乎皇城安危!”
每一个名字被念出,都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深潭,激起无声的轰鸣。这些官职或许并非位极人臣,却无一不是身处关键岗位,如同人体关节处的经络,一旦被人拿捏,便能轻易影响整个王朝的运转。漕运、宫闱、城门……幽冥司的触手,竟已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如此地步,织成了一张笼罩京城的无形大网!
“好,好一个幽冥司!好一张天罗地网!”霍云庭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古钟,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更多的却是山雨欲来的压抑,“若非此番釜底抽薪,捣毁其核心工坊,假以时日,这京城内外,朝堂上下,怕是真要成了他们予取予求的囊中之物!”
苏婉婉轻轻放下参茶,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叮”的一声清脆微响,在寂静的书房中格外清晰。“名单是柄双刃剑,既是铲除逆党的利器,也是烫手山芋。”她分析得冷静而透彻,字字直指核心要害,“陛下生性多疑,向来忌惮宗室权重。若由我们直接呈递这份名单,难免会被他认为是借机铲除异己、扩张势力,甚至可能被有心人反咬一口,诬陷我们构陷朝臣、意图不轨。”
霍云庭颔首,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他与苏婉婉想法不谋而合。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名单,最终定格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孙铭。此人是二皇子霍明珏安插在吏部的爪牙,专门负责官员考核升迁,为人贪婪狠辣,手段酷烈,为二皇子网络党羽、排除异己立下了“汗马功劳”,是二皇子在朝堂上的重要臂膀。
“四皇子殿下,是最合适的人选。”霍云庭指尖重重落在孙铭的名字上,做出了决断,“他一直在暗中与我们互通消息,立场一致,且在朝中已积蓄了一些清流势力。由他牵头,联合那些真正忠于社稷、与名单上诸人本就有隙的官员,将此事捅破,最为顺理成章。”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谋远虑的精光:“如此一来,既能借清流之口堵住悠悠众口,彰显此事的公义性;也能借此机会,进一步削弱二哥的势力,拔掉他安插在各部的钉子;更能让四弟立下大功,巩固其自身地位——一石三鸟,更能将朝堂争斗的焦点,从功高震主的夙王府,转移到皇子之间的倾轧与肃清奸佞之上,可谓万全之策。”
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更是祸水东引,将潜在的危机巧妙化解。
“文先生,”霍云庭看向文掌柜,语气沉稳如山,“劳你将名单副本、密册破译过程、以及我们从铸铁坊缴获的物证——包括经由李嵩批示的异常漕运调令、王承业采买违禁物资的账目副本等,一一整理成册,形成无可辩驳的证据链。明日一早,我便入宫面圣,禀报捣毁幽冥司重要据点之功。”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但对于这份名单,我会言辞恳切地表示,兹事体大,牵涉官员众多,夙王府身为宗室,不便越权处置。恰逢四殿下近日协同调查幽冥司逆案,勤勉有功,且素来公正廉明,或可担此重任,牵头彻查。”
“至于如何让四殿下‘恰逢其会’地拿到这些证据,并‘顺藤摸瓜’挖出更多隐情,文先生,你应知晓如何运作。”
文掌柜心领神会,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而坚定:“王爷放心,老奴明白。定会布下天衣无缝的局,让四殿下‘偶然’发现关键线索,再‘义愤填膺’地联合御史台、大理寺中素有清名的官员,将此案办成铁案,既除奸佞,又让功劳尽归殿下与朝廷法度,无人能置喙。”
次日,大朝会。
金銮殿上,气氛庄重得近乎压抑。殿内檀香袅袅,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阶分列两侧,屏息凝神,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龙椅之上,皇帝陛下半阖着眼,面容在十二旒玉冕的垂珠后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偶尔扫过殿下的目光,带着帝王独有的深沉与威压,如同实质般落在人身上,令人不敢直视,心生战栗。
当各项朝政议事接近尾声,百官以为今日朝会即将结束之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近日来因“协理”幽冥司逆案而颇受瞩目的四皇子霍明煜,手持玉笏,大步从文官队列中走出,身姿挺拔,朗声道:“儿臣有本启奏!儿臣协同夙王叔麾下人员清查逆党巢穴时,于其核心密档中,意外发现幽冥司潜伏于我朝堂各部院及京畿防卫体系之暗桩名单一份!儿臣不敢怠慢,连日核查取证,如今证据确凿,涉及官员数人,皆身处要害之职,关系社稷安危,臣不敢隐匿,恳请父皇圣裁!”
声音清越洪亮,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大殿之上!
“什么?!”
“暗桩名单?竟有此事?!”
“朝堂之中竟有幽冥司的人?”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哗然与骚动!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霍明煜身上,惊疑、震撼、恐惧、审视、幸灾乐祸……种种情绪在百官脸上交织,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不少人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他人的视线,或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身旁的同僚,仿佛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生怕那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或是与自己交好之人。
端坐于武将前列的霍云庭,却眼观鼻,鼻观心,面色沉静无波,仿佛此事与他并无半分干系。唯有站在他身侧不远的苏临渊,能感受到自家王爷周身那微不可查的紧绷——那是猎手看着猎物一步步踏入陷阱时的极致耐心与冰冷厉色。
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不再年轻却依旧锐利的眼眸中,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淡淡道:“呈上来。”
内侍连忙上前,恭敬地接过霍明煜手中的奏章以及附带的厚厚一叠证据副本,小心翼翼地呈递御前。
皇帝翻阅的速度很慢,一页,又一页。大殿内静得可怕,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噬叶,又如同死神的脚步,每一声都敲在众人心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煎熬,不少官员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朝服的衣领。
终于,皇帝合上了最后一页证据。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抬起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殿下百官。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人,无不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两名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官员身上——兵部侍郎赵谦和御史刘秉。
“赵谦。”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冰冷刺骨,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浇在赵谦头上,“朕记得,你去岁还曾上书,弹劾夙王在北境‘拥兵自重,需加节制’?好,很好!朕本以为你是忠心为国,直言敢谏,原来你才是那吃里扒外、勾结逆党的国之蠹虫!幽冥司能在京畿部署兵力,购置军械,你功不可没啊!”
“刘秉!”皇帝的目光转向另一人,语气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你素有清名,每每在朝会上慷慨陈词,言必称‘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背地里,却将朝廷机密、官员动向,尽数卖与幽冥司,换取金银财帛!你的清名,你的忠心,都是演给朕看的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陛下恕罪!臣冤枉!臣是被构陷的啊!一定是有人嫉妒臣,故意栽赃!”赵谦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在金砖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很快便红肿起来。
“陛下明鉴!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昭!这一定是个圈套,是逆党伪造的证据!”刘秉也是面无人色,声音颤抖,连声辩解,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在霍明煜随后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无比的陈述面前——包括密册原件影印、笔迹核对无误的供词、经由他们之手批示的异常公文、甚至与幽冥司中层头目秘密接头的时间、地点、人证俱全——他们的辩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秋后蚂蚱的最后挣扎,可笑又可悲。
皇帝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从最初的平静,到后来的凝重,最终化为一片雷霆震怒前的铁青!他猛地一拍御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案上的茶杯都险些倾倒!
“查!给朕一查到底!”皇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凛冽的杀意,响彻整个金銮殿,“此案由四皇子霍明煜主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协审!凡名单所涉人员,无论官职大小,爵位高低,一律停职羁押,隔离审讯!朕倒要看看,这幽冥司的根须,究竟烂到了何种地步!我云泽朝堂之上,还有多少这等魑魅魍魉!”
皇帝的旨意,如同飓风过境,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官场,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四皇子霍明煜第一次被赋予如此重大的权柄,他并未有半分怯场,反而展现出了与其平日温和儒雅形象截然不同的雷厉风行与缜密手腕。他深知此事牵连甚广,若处置不当便会引发朝局动荡,因此并未大张旗鼓地全面抓捕,而是采取了分化、瓦解、重点突破的策略。
凭借天机阁提供的精准情报,他有效地驾驭着三司的力量,先是拿下名单上证据最确凿的赵谦、刘秉等人,杀鸡儆猴;再放出部分似是而非的线索,让牵连较浅的官员主动投案,争取宽大处理;最后集中力量,对付那些负隅顽抗的核心人物。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直击要害,不浪费一丝一毫的力量。
一时间,京城之内,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每日都有官员被从府邸或衙门中“请”走,往日里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官员府门前,瞬间变得门可罗雀,冷落萧条。府内家眷的哭嚎声、仆役的慌乱脚步声,成为了这场政治风暴最凄凉的背景音。与名单人员牵连过深的商行、矿场被一一查封,资产被冻结,一条条隐藏在暗处的利益链条被强行斩断,无数依附于这些官员的势力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塌。
这场风暴的中心,无疑直指因龙岭秘境之事已失圣心、又被申饬禁足的二皇子霍明珏。名单上超过一半的核心人员,明里暗里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是他一手提拔,或是他母族的姻亲,尤其是兵部侍郎赵谦,更是他在军方经营多年的重要臂助,是他制衡夙王兵权的关键棋子。
如今臂助被斩,亲信被抓,他在朝中的影响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昔日依附于他的官员人人自危,纷纷与他划清界限,甚至有人反戈一击,揭发他的种种不法之事,树倒猢狲散的景象已初现端倪。
三皇子府内,早已不复往日的奢华气象。霍明琮将自己关在书房,室内一片狼藉,珍贵的古董瓷器碎片铺了满地,上好的宣纸被撕得粉碎,墨汁泼洒在墙壁上,如同干涸的血迹。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面目狰狞扭曲,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既有大势已去的绝望,更有对霍云庭、对苏婉婉、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给了他致命一击的四弟霍明煜的刻骨怨恨。
“霍云庭……苏婉婉……霍明煜!”他低吼着,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尽的怨毒,“你们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啊!毁我根基,断我臂膀,此仇不共戴天!”
他猛地抬头,看向书房角落的阴影处,那里站着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那是他母族为他留下的最后底牌之一,一个几乎从不现于人前的暗卫首领,武功高绝,行事狠辣。“去!立刻给南边传信!告诉他们,他们提出的条件……本王答应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但要快!我要他们立刻动手!我要霍云庭死无全尸!要苏婉婉那个贱人付出代价,生不如死!要霍明煜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是。”阴影中的身影毫无感情地应了一声,如同鬼魅般悄然融入黑暗,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夙王府内,霍云庭与苏婉婉看似处于这场政治风暴的平静中心,远离了朝堂的喧嚣与混乱,却也并未有半分放松警惕。
“皇帝陛下虽然借此机会沉重打击了二哥的势力,算是默认了我们此次捣毁铸铁坊的行动,但也借着这件事,看清了四殿下潜藏的能量,以及我们……天机阁所掌握的,足以撬动朝局的力量。”苏婉婉轻声道,她拿起茶壶,为霍云庭换了一杯温热的参茶,动作轻柔舒缓,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虑。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清明。
霍云庭接过茶盏,指尖感受到瓷壁传来的温热,驱散了些许寒意:“功高震主,权柄过盛,从来都是帝王大忌。陛下心中的忌惮,只会比以往更深。”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向苏婉婉,带着一丝担忧,“尤其是你,婉婉。天机阁在此次事件中展现出的情报搜集能力和雷霆行动力,恐怕已引起了陛下的极大关注。他或许暂时不会动我们,但必然会想方设法加以制衡,绝不会让我们成为第二个‘幽冥司’。”
苏婉婉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冷意和了然,还有一丝不受束缚的锋芒:“无妨。他忌惮他的,我们做我们的。幽冥司的总部尚未拔除,其残余势力仍在作祟;南方父母失踪的线索也初现端倪,那对金属蝉的感应越来越清晰。我们没时间陪他玩这君疑臣、臣防君的朝堂游戏。”她话语中的笃定与决绝,是唯有在霍云庭面前才会展露的真实。
正在此时,书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苏临渊沉稳的声音:“王爷,婉婉,四殿下派人送来密信,说是事关紧急。”
霍云庭与苏婉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这个敏感时刻,霍明煜派人送信,绝不会是寻常的问候或道谢。
霍云庭扬声道:“进来。”
一名亲信侍卫捧着一封密封的信函走入,躬身递上。霍云庭拆开火漆印,抽出信纸快速浏览一遍,眉头微微蹙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将信纸递给苏婉婉。
苏婉婉接过一看,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仓促写就,只有寥寥数语:“名单风波甚剧,父皇似有意借此平衡朝局,恐有后续动作,望王叔与王妃珍重。另,南方边境传来异动,蛮族蠢蠢欲动,背后似有幽冥司残余势力与前朝余孽勾结,详情复杂,不便书于纸面,后续再择机详谈。”
“平衡……后续……”苏婉婉轻声咀嚼着这两个词,凤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皇帝果然不会坐视任何一方势力独大,打压了三皇子,必然会对风头正劲的夙王府和四皇子加以制衡。这“后续”会是什么?是明升暗降的调令,将霍云庭调离京城?还是突如其来的问责,削减夙王府的兵权?或是在天机阁安插眼线,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信中后半句。“南方边境异动”、“幽冥司残余”、“前朝余孽”……这些词汇,与她手中那对金属蝉隐隐传来的、愈发清晰的指向南方的感应,以及父母失踪之谜,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紧紧串联了起来,编织成一个更大的谜团。
“看来,京城这场风波,终究只是序幕。”霍云庭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如水,洒在他挺拔的身影上,将其拉得很长很长,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陛下的平衡之术,二哥的垂死反扑,南方的未知谜团,还有幽冥司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大势力……所有的一切,都搅在一起了。”
苏婉婉也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同一片夜空。灵魂的虚弱感仍在,偶尔会传来一阵细微的眩晕,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如同暗夜中最亮的星:“那就让他们来吧。朝堂的暗流,江湖的风波,南方的谜团,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我们一一接下便是。”
她轻轻握住了霍云庭的手,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中的不安与疑虑瞬间消散了许多。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并肩作战的决心,在空气中静静流淌,坚不可摧。
然而,在苏婉婉的心底,一个更深的疑虑悄然升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皇帝在这整盘棋局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仅仅是出于猜忌和平衡的考量,还是……他知道得更多?比如,关于那能让人容颜不老的“相思烬”,关于父母失踪的真正真相,甚至……关于她身上那个不能言说的秘密空间?
这份疑虑,如同一根细小的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底,为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埋下了不安的种子。而南方,那未知的异动与金属蝉的召唤,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迫切,仿佛在催促着他们,踏上一条充满未知与凶险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