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们追来了!快走!!《千机谱》…不能落在‘幽冥之眼’手里…否则…云泽…天下…必遭大乱……”
青年嘶哑的、带着血沫的警告,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缕微光,在吐出这至关重要的信息后,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抓住苏婉婉手腕的力道骤然一松,脑袋无力地歪向一侧,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胸口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地窖入口处,霍云庭正与那名突破防线的杀手头领激战正酣。这杀手头领武功诡异狠辣,身法飘忽如鬼魅,手中一对淬毒的分水刺泛着幽蓝寒光,如同两条吐信的毒蛇,专攻霍云庭因重伤而运转滞涩的要穴。霍云庭面色潮红,额角青筋暴起,玄色常服早已被汗水与血迹浸透,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牵扯着体内碎裂的经脉,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嘴角不断有暗红鲜血溢出。他全凭一股护妻心切、绝不认输的惊人意志力,在苦苦支撑这摇摇欲坠的防线。
“夙王!属下助你!”萧战见状心急如焚,手中长刀舞得虎虎生风,想要上前夹击,却被另外两名从入口强行挤入的杀手死死缠住。这两名杀手配合默契,刀招刁钻,专攻萧战受伤的左臂,逼得他一时难以脱身,只能嘶吼着抵挡,余光死死盯着霍云庭的战况,满心焦灼。
苏婉婉看着再次昏迷的青年,又看向身形摇晃、险象环生的霍云庭,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急如焚。她知道,再这样被动防守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后续赶来的杀手彻底围困,届时便是死路一条!必须立刻打破僵局!
她的目光如同闪电般扫过地窖内那些因能量耗尽而停滞的机关,脑海中飞速运转,分析着它们的结构与触发原理。虽然她对机关术算不上精通,但前世特种兵生涯积累的对陷阱、爆破与战术的敏锐直觉,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结合青年记忆碎片中关于《千机谱》的零散信息,以及眼前这些精巧装置透露出的“借力打力”思路,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瞬间在她心中成型!
“萧战!掩护我!”苏婉婉低喝一声,不顾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眩晕,猛地扑到地窖角落——那里散落着青年布设机关时剩下的边角零件,以及那几页承载着关键秘密的残缺皮纸。
她快速弯腰,抓起几根纤细却坚韧的、带有卡扣的金属杆,又捡起几个齿纹精密的小齿轮,最后指尖触到一小撮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粉末——这是之前杀手用来触发机关、却被青年巧妙引导失效后残留的能量粉末,蕴含着不稳定的爆发力。
“王妃!你想做什么?”萧战一边奋力抵挡两名杀手的连环攻势,一边焦急地嘶吼,生怕她做出危险举动。
“给他们加点料!”苏婉婉眼神锐利如刀,双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动作起来。她没有时间去深究复杂的机关原理,完全凭借对结构力学的直觉,以及破釜沉舟的勇气,快速拼接装置!
她将三根金属杆利用卡扣固定,构成一个极其不稳定的三角支架,再将小齿轮嵌入支架的关键衔接处,最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小撮幽蓝粉末,均匀涂抹在齿轮与金属杆的连接处——这些地方看似承重,实则脆弱,一旦受到撞击,便会瞬间崩解!
这根本算不上一个完整的机关,更像是一个粗糙却致命的爆炸触发装置!其核心原理,就是利用外部冲击破坏不稳定结构,引发齿轮摩擦,进而引燃幽蓝粉末,造成小范围的能量紊乱与电光爆炸,以此干扰敌人!
就在苏婉婉将这个简陋却暗藏杀机的装置完成的刹那,入口处的战况陡然恶化!
霍云庭终究是伤重难支,内力耗尽,一个踉跄,身形出现了致命的破绽!那杀手头领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狂喜,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手中毒刺带着刺鼻的腥风,如同毒蛇吐信,直刺霍云庭心口要害!
“云庭!”苏婉婉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想也不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手中那个粗糙的三角支架,朝着杀手头领的脚下,狠狠掷了出去!
“咔嚓!”
三角支架落地的瞬间,本就极不稳定的结构受到撞击,瞬间变形、散架!涂抹了幽蓝粉末的齿轮与金属杆连接处,因剧烈摩擦和压力,骤然爆发出一团刺目的蓝色电光!
“轰!!”
一声不算震耳欲聋、却异常刺耳的爆鸣响起!蓝色的电蛇如同蛛网般乱窜,虽然没能直接伤到武功高强的杀手头领,却成功干扰了他的视线与感知,更让他脚下一麻,那志在必得的一刺,出现了毫厘之差!
就是这生死一线的毫厘之差!
霍云庭强提最后一口丹田之气,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毒刺擦着他的肋骨划过,玄甲被刺破,带出一溜滚烫的血花!但他也借此机会,右腿如同钢鞭般狠狠踹出,正中杀手头领的小腹!
“嘭!”杀手头领闷哼一声,胸腔气血翻腾,被踹得连连倒退数步,重重撞在地窖的土墙上,尘土簌簌落下,嘴角溢出黑色的毒血——显然是被霍云庭这含恨一脚震伤了内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与萧战缠斗的两名杀手动作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
“就是现在!突围!”霍云庭嘶声吼道,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机,绝不能错过!
萧战心领神会,刀法瞬间变得狂猛无匹,如同困兽犹斗,全然不顾自身防御,硬生生劈出一道刚猛的刀气,逼退两名杀手,随即转身护住霍云庭和苏婉婉,朝着入口方向猛冲!
然而,那杀手头领反应极快,迅速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凶光毕露,厉声喝道:“想走?留下性命和《千机谱》!”他手中毒刺再次扬起,身形如同鬼魅般追来,显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几人留在这地窖之中!
眼看就要再次陷入重围,绝望之际——
“咻!咻!咻!”
数道凌厉至极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低语,突然从地窖入口上方传来!
这并非普通箭矢,而是几枚造型奇特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梭形飞刃!飞刃边缘薄如蝉翼,上面刻着细密的导流纹路,飞行时悄无声息,角度刁钻到了极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绕过正在冲杀的霍云庭和萧战,精准无比地射向那名杀手头领和另外两名杀手的咽喉、心窝等致命要害!
这攻击来得太过突然、太过精准,完全超出了杀手们的预料!杀手头领脸色剧变,再也顾不得追击霍云庭,狼狈不堪地挥动毒刺格挡!
“铛!铛!噗嗤!”
两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两名普通杀手反应稍慢,一人被飞刃精准割喉,鲜血喷涌而出,当场毙命;另一人被飞刃射穿肩膀,剧痛让他惨叫着倒地,手中长刀脱手飞出。唯有那杀手头领,凭借多年的搏杀经验和高超身手,险之又险地荡开了射向自己的三枚飞刃,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逼得手忙脚乱,周身空门大露!
这神兵天降般的援手,瞬间缓解了霍云庭等人的危机!他们趁机冲出地窖,重新回到了阳光之下。
只见地窖外,战局已然发生了惊天逆转!
苏清墨不知何时已带着几名天机阁核心弟子赶了过来。他站在一辆马车的车顶,身形略显单薄,脸色依旧苍白,显然是强撑着伤势赶来支援。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布满细密孔洞的金属圆盘,刚才那些致命的梭形飞刃,正是从这个名为“千机梭发射器”的奇特机关中发射而出!他眼神专注如鹰,手指在圆盘上快速拨动、按压,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显然在熟练操控着这件独门机关武器。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些原本试图迂回搜索车辆的黑衣杀手,此刻竟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之中!他们的动作变得迟滞、混乱,脚步虚浮,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彼此之间的配合破绽百出,原本凌厉的攻势瞬间瓦解,只能在原地挣扎,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
是阵法!
苏清墨在赶来支援的途中,竟已悄无声息地在这片区域布下了一个小范围的“乱神阵”!此阵虽仓促布设,威力有限,却能干扰人的心神与行动力,对付这些依靠默契与速度取胜的杀手,简直是对症下药,起到了奇效!
“五哥!”苏婉婉看到车顶之上的苏清墨,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狂喜,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苏清墨朝她微微颔首,目光却立刻被萧战背上昏迷的青年吸引,随即又瞥见了地窖入口处那些精妙绝伦的机关残骸,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浓烈的兴趣与惊叹,语气中难掩震撼:“此人…乃不世出的机关奇才!”他低声对赶来汇合的霍云庭和苏婉婉说道,“其机关布置,思路之奇诡,结构之精妙,甚至超越了天机阁的古籍记载!尤其是那种利用环境、因势利导、以弱胜强的理念,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能让心高气傲、在机关术上素有造诣的苏清墨给出如此高的评价,足见这青年的才华之惊人,已然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有了苏清墨和天机阁弟子的加入,战局彻底一边倒。残余的黑衣杀手在“乱神阵”的干扰下,如同待宰的羔羊,再难发挥出之前的战斗力。苏临渊重剑横扫,势如破竹,每一剑都能劈倒一名杀手;苏斩月剑光如电,游走在战场之上,专挑杀手破绽出手,剑出必见血;萧战也终于摆脱牵制,长刀挥舞,与天机阁弟子配合,将残余杀手逐一剿灭。
那名杀手头领见大势已去,深知今日再难夺取《千机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与不甘。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烟雾弹,狠狠砸向地面!“嘭”的一声,浓密的黑烟瞬间弥漫开来,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待烟雾散去,原地早已没了他的身影,显然是借着烟雾掩护,遁逃进了荒村深处的密林之中,消失无踪。
战斗,终于结束了。荒村再次恢复了死寂,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散落的兵刃,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硝烟味。
危机暂时解除,众人却不敢有丝毫大意。霍云庭强忍着伤势,下令迅速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同时加强营地警戒,派出斥候探查四周,防止杀手去而复返,或是有其他埋伏。
那名昏迷的青年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了一辆条件最好的马车里,铺着柔软的锦垫,由沈孤兰亲自照料。她重新为青年处理了伤口,更换了丹药和银针,眉头紧锁地说道:“他体内的毒素与阴寒内息交织,侵蚀极深,虽有护心丹吊住性命,但想要彻底苏醒,还需看他自身的意志。”
苏清墨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马车旁,目光灼灼地盯着青年,一方面是想等他醒来后,请教那些精妙机关的原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这枚“活宝贝”,防止再有意外发生。他时不时还会捡起青年散落的零件,反复研究,口中念念有词,沉浸在自己的机关世界里。
主帐内,苏婉婉将地窖中听到的关于《千机谱》和“幽冥之眼”的警告,以及自己看到的那个齿轮环绕独眼的诡异徽记,详细告知了霍云庭、苏临渊、苏斩月和苏清墨。
“《千机谱》…幽冥之眼…”霍云庭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色凝重如铁,“看来,幽冥司的野心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大。他们觊觎秘境和金蝉是其一,寻找这部《千机谱》恐怕也是核心目标之一。此物关乎天下安危,绝不能落入幽冥司手中。”
“而且,追杀他的人,训练有素,手段狠辣,武功路数与我们在龙岭遇到的幽冥司核心力量一脉相承。”苏斩月擦拭着剑上的血迹,语气务实,“这青年和《千机谱》,就是个烫手山芋,带着他,我们回京的路恐怕不会太平。”
苏清墨却立刻反驳,眼神中满是对机关术的痴迷:“正因其重要,才更显其价值!此人身负如此绝世的机关之术,又与幽冥司有着血海深仇,若能得他相助,对我天机阁,对我们未来对抗幽冥司,必将是一大助力!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
苏婉婉点了点头,赞同道:“清墨哥说得对。于公,《千机谱》关系天下安危,我们有责任守护;于私,这青年是被我们所救,幽冥司又是我们的共同敌人,相助于他,也是相助我们自己。当务之急,是尽快让他醒来,弄清《千机谱》的具体情况,以及‘幽冥之眼’的真实面目。”
众人商议已定,决定加快行程,同时加强戒备,尽快抵达京城,那里有更安全的环境和更充足的资源,既能保护青年,也能进一步调查相关线索。
夜色再次降临,营地中篝火跳跃,映照着人们疲惫却警惕的脸庞。士兵们轮流值守,刀剑出鞘,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就在霍云庭、苏婉婉等人正在主帐内商议后续行程安排时,负责看守青年的沈孤兰,突然派了一名侍女匆匆赶来,神色慌张,语气急促:“禀夙王!王妃!五公子!不好了!那位公子…那位公子醒了!”
侍女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颤抖:“只是…他醒来后情绪极不稳定,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挣扎着想要逃跑,沈姑娘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安抚住。他嘴里一直胡言乱语,反复念叨着…念叨着‘它们’…‘它们活了’!”
“他还说…还说《千机谱》不能打开,绝对不能打开!”侍女的声音带着哭腔,“里面有…有‘活’的机关!那些机关是活的,会吞噬一切…会带来毁灭!”
“活的机关?”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帐内众人心中炸响!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疑惑。
机关本是死物,如何能“活”?《千机谱》中究竟隐藏着怎样恐怖的秘密?这青年的家族,又为何要世代守护这样一部危险的图谱?
帐外的篝火依旧跳跃,但众人的心中,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