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带来的消息,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浇头,瞬间驱散了室内残存的脉脉温情,让空气都凝结成霜。
太子发难!指控拥兵自重、勾结幽冥司!陛下下旨,命即刻返京自辩!
这已不是朝堂之上寻常的政斗倾轧,而是图穷匕见、直指谋逆的杀招!一旦应对失当,便是万劫不复、株连九族的下场!
霍云庭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冷冽如冰,眸中寒光乍现,如同出鞘的绝世利剑,锋芒毕露。他并未立刻暴怒发作,而是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间,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与杀意,声音沉冷如万年寒铁,不带一丝温度:“详细说来。”
长风躬身领命,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地禀报:“据三公子带来的急报,今日凌晨,京城多处同时爆发骚乱,火光冲天,人心惶惶。数位中立派重臣,以及曾上书弹劾过太子党的官员,或在家中遇刺身亡,或被蒙面人重伤致残。几乎在骚乱发生的同时,太子殿下便携数封‘密信’闯入朝堂,声称是从近日剿灭的幽冥司据点中搜出。信中以王爷您的口吻,与幽冥司首领商议‘里应外合、共谋大业’,甚至附有模仿您笔迹的调兵手令,措辞极为僭越。太子当庭声泪俱下,指控您狼子野心,借查案之名铲除异己(如赵文渊等人),实则与幽冥司暗中勾结,意图颠覆朝纲,篡夺帝位!”
“荒谬!”苏婉婉忍不住出声驳斥,柳眉倒竖,凤眼中满是凛冽厉色,“如此拙劣的栽赃陷害,漏洞百出,岂能欺瞒陛下!”
霍云庭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只有刺骨的寒芒:“手段虽拙劣,时机却歹毒至极。京城骚乱频发,重臣接连遇刺,父皇必然震怒不已,心智难明。此时抛出这等‘铁证’,再由太子一党众口一词、煽风点火,足以在父皇心中种下猜疑的种子。他这是算准了我离京在外,远水难救近火,想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即便不能立刻将我定罪,也要先剥夺我的兵权与权柄,将我困在京城,任他拿捏揉搓!”
他转头看向苏婉婉,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丝凝重:“更关键的是,岳父大人刚被我们救出,此事尚未来得及禀报父皇。太子选择在此时发难,恐怕……也与岳父脱困有关。他怕岳父醒来,道出当年被囚的真相,以及他与幽冥司勾结的铁证!”
苏婉婉心中一凛,瞬间想通其中关节——父亲是太子与幽冥司勾结的重要人证!太子这是要抢先一步,将霍云庭打成逆贼,届时父亲即便出面作证,也会被反咬一口,说成是受霍云庭胁迫编造谎言,可信度大打折扣!
“王爷,圣旨已正式下达,传旨官恐怕不日便会抵达别院。我们……该如何应对?”长风忧心忡忡,语气中带着一丝焦灼。
霍云庭负手而立,目光望向京城方向,深邃如渊,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雾,看清朝堂之上的波诡云谲:“圣旨已下,京,必须回。否则便是抗旨不遵,恰好坐实了谋逆的罪名,正中太子下怀。”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绝不能就这么空手回去!”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风尘仆仆却依旧温润如玉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来人一身青色长衫,衣摆沾着泥土与草屑,发丝微乱,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难掩眉宇间的清雅气度——正是苏忘忧!
他刚一进门,目光便急切地扫过室内,最终落在苏婉婉身上。见她气色红润,眼神清亮,周身气息平和充盈,完全不似以往病弱憔悴的模样,眼中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与难以置信的光芒:“小妹!你的毒……竟真的解了?!”
“三哥!”苏婉婉快步迎上前,握住他微凉的手,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简略解释道,“机缘巧合之下,毒素已彻底清除,此事容后再与你细说。京城情况到底如何?爷爷和大哥、四哥他们还好吗?”
苏忘忧压下心中的震惊与诸多疑问,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语速极快地说道:“京城已全面戒严,东宫卫率接管了部分城防,街头巷尾气氛紧张,人心惶惶。爷爷和大哥、四哥都被困在护国公府中,虽暂时无恙,却已被太子一党变相软禁,无法随意出入,连传递消息都极为困难。我是借口出城采买稀有药材为你治病,又得二哥早先留下的江湖朋友暗中相助,才得以突破封锁,连夜赶来报信。爷爷让我务必转告你们,京城如今已是龙潭虎穴、步步杀机,若无万全准备,绝不可轻易返回!”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峻!太子这是要釜底抽薪,将苏家与凤渊王彻底分割孤立,再各个击破!
“父亲已经救回,此刻正在隔壁房间静养。”苏婉婉对苏忘忧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慰藉。
苏忘忧闻言,浑身一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父亲?!他……他真的还活着?”他立刻转头看向霍云庭,眼神中带着急切的询问。
霍云庭缓缓颔首,沉声道:“岳父大人虽身受重伤,又中了阴毒,但婉婉以奇药为其调理,眼下已无性命之忧,正在隔壁静养休息。”
“快带我去看看!”苏忘忧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快步朝着隔壁房间走去。
三人一同进入内室,床榻上,苏明远似乎被外面的动静惊扰,已然醒来。他靠坐在床头,背后垫着柔软的锦枕,虽然身形依旧消瘦,但脸色已见红润,眼神清明锐利,不复之前的枯槁与迷茫,与刚被救出时判若两人。
“父亲!”苏忘忧看到父亲真切的面容,眼眶瞬间泛红,快步扑到床前,声音哽咽,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孺慕之情,“孩儿……孩儿终于见到您了!”
苏明远看着许久未见的三儿子,亦是百感交集,眼中闪过泪光,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用力拍了拍苏忘忧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带着欣慰:“忘忧,你来了……好,都好……你们都平安,为父便放心了。”他的目光随即落到紧随其后的霍云庭和苏婉婉身上,尤其是看到女儿气色红润、眼神清亮,再无半分病气时,眼中的欣慰更甚。
“父亲,三哥,”苏婉婉上前一步,语气凝重地说道,“京城出大事了。”她将太子当庭发难、诬陷霍云庭勾结幽冥司意图谋逆的事情,快速而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苏明远听完,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有浓浓的冰冷愤怒与一丝嘲讽:“果然……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狗急跳墙,不择手段了!”他转头看向霍云庭,眼神锐利如刀,“王爷,事已至此,你打算如何应对?”
霍云庭目光沉静,心中早已思虑周全,已然有了决断:“岳父,三哥,京,我必须回。但回去之前,需先做好三件事,方能有备无患。”
“第一,立刻将岳父您已获救的消息,以及您掌握的、能指证太子与幽冥司勾结的关键线索,以最隐秘、最快速的方式送回京城,设法呈递御前!至少要让父皇知道,太子所谓的‘铁证’背后,另有隐情,不可轻信!”
“第二,我需要三哥你即刻返回京城,利用你的医术与人脉,暗中联络朝中仍可信任的官员,尤其是那些遇刺官员的家属,查明刺杀真相,收集太子党栽赃陷害的证据!同时,务必不惜一切代价,确保爷爷和大哥、四哥的安全,绝不能让他们落入太子手中,成为要挟我们的筹码!”
“第三,”他转头看向苏婉婉,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歉意与不舍,“婉婉,你和岳父暂时不能随我回京。京城如今已是龙潭虎穴,太子的目标明确,你们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你们需留在此处,或是前往苏家的隐秘据点暂避锋芒。我会留下玄影最精锐的力量保护你们,确保你们的安全。”
“不,我要跟你一起回去。”苏婉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语气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霍云庭眉头一皱,正要劝说,却被苏婉婉抢先打断:“正是因为京城如今是龙潭虎穴,危机四伏,我才更要跟你一起去!”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子诬陷你勾结幽冥司,而我,是破解幽冥司密码、找到他们与北境突厥勾结线索、甚至亲自参与救出父亲这位关键人证的人!我对幽冥司的了解,远比太子一党想象的更深!我回去,不仅能当庭为你作证,更能与太子对质,逐一揭穿他的谎言与伪证!”
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霍云庭的手,掌心温热而坚定,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云庭,我们已是夫妻,理应祸福与共、生死相依。此前我体弱多病,一直是你护我周全。如今我毒已尽解,内力初成,不仅能自保,更能助你一臂之力,岂能让你独自一人去面对那般险境?让我陪你一起回去——有些局,需要我在场才能破;有些话,需要我亲口说才能有分量。”
她的话语有理有据,更蕴含着与他并肩而战、生死与共的决心。霍云庭看着她眼中熠熠生辉的光芒,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坚定力量,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与骄傲。他的王妃,从来都不是需要被他藏在羽翼下悉心呵护的金丝雀,而是能与他并肩翱翔、共御风雨的雄鹰。
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个沉重而坚定的字:“好!”
苏明远在一旁看着女儿与女婿,眼中满是欣慰与复杂。女儿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担当与力量。他沉声道:“既然婉婉心意已决,那便一同回京。忘忧,你即刻按王爷的吩咐,秘密返京运作。至于我……”他看向霍云庭,语气沉稳,“王爷不必担心我的安危。苏家传承百年,并非只有明面上的力量。老夫自有安全隐秘之地可去,不仅不会成为你们的拖累,或许还能暗中联络旧部,为你们提供助力。”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苏家深藏多年的底蕴与底气,也让霍云庭和苏婉婉心中稍稍安定。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各司其职,气氛紧张而有序。
苏忘忧甚至来不及与父亲多叙离别之情,便匆匆收拾行装。他带上霍云庭的手令、收集到的部分证据(包括密信临摹本、玄铁虎符图样、幽冥司符号解读笔记等),以及苏婉婉偷偷塞给他的一小瓶掺了微量灵果粉末的“强身健体”药粉——这药粉能快速恢复体力、抵御寻常毒素,是她能拿出的最稳妥的助力。趁着天色未亮,苏忘忧再次悄然离开别院,如同暗夜中的孤影,潜回那危机四伏的皇城。
霍云庭则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各项事宜。他亲自挑选了五十名最忠诚悍勇、身经百战的亲卫,组成护送小队;又令长风率领玄影精锐,护送苏明远前往苏家位于京郊的一处绝密据点隐匿,确保万无一失。同时,他以凤渊王的名义,向自己在北境的旧部、以及朝中依旧保持中立的几位元老重臣,发出了数封加密急信,暗中布局。
苏婉婉也没有闲着。她利用出发前最后的时间,盘膝打坐,疯狂修炼内力,熟悉着力量增长带来的身体变化,力求让自己的状态达到巅峰。同时,她将空间里剩余的六枚灵果小心摘下,用特制的锦盒装好,又装满了数只玉瓶的灵泉水——她知道,此次回京,前路杀机四伏,这些便是他们最关键的底牌与保命符。
她还特意为霍云庭准备了一个小巧的羊脂玉瓶,里面盛放着用灵果核心部分融化的浓缩汁液,药效霸道,能生死人肉白骨。她郑重地将玉瓶交到霍云庭手中,叮嘱道:“此药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动用。若遇重伤濒死,或中了无解剧毒时服下,可保你性命无忧。”霍云庭虽不知这药液的具体来历,却感受到了她浓浓的关切与心意,郑重收下,贴身藏好。
翌日,天刚蒙蒙亮,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晨雾尚未散尽,带着几分凉意。
别院门前,车马已然备好。霍云庭一身玄色亲王常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雕塑,周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与迫人的气场。苏婉婉站在他身侧,身着绣着缠枝莲纹的王妃正装,容颜绝丽,气度沉静,眉宇间带着一股隐而不发的锐气,宛如一朵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的寒梅。
两人四目相对,无需多言,千言万语皆在眼底,默契已然于心。
“出发,回京!”霍云庭沉声下令,声音穿透晨雾,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车轮滚滚,马蹄声声,车队沿着官道,朝着那座风云汇聚、杀机四伏的皇城缓缓驶去。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一场决定生死荣辱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就在车队离开别院不足十里,行至一片地势险要的山林峡谷时,前方探路的亲卫突然发出尖锐的警示唿哨:“有埋伏!戒备!”
刹那间,两侧陡峭的山壁之上,箭如飞蝗,密集如雨,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朝着车队狠狠射来!箭矢穿透晨雾,劲道十足,瞬间便有几名亲卫中箭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与此同时,数百名身着黑衣、面蒙黑巾的杀手,如同蛰伏已久的鬼魅,从山林中蜂拥而出,手持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口中发出沙哑的呐喊,如同潮水般冲向车队核心——霍云庭与苏婉婉所在的马车!
这些杀手动作矫健迅捷,配合默契无间,出手狠辣决绝,招招致命,绝非寻常匪类,更像是经过严格训练、悍不畏死的死士!
是太子派来的人?还是幽冥司的杀手?亦或是两者勾结,欲在此地将他们彻底灭口?
他们竟然如此迫不及待,敢在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公然截杀一位当朝亲王与王妃!
“保护王爷王妃!结阵抵抗!”亲卫队长声嘶力竭地怒吼,率领众亲卫迅速结成防御阵型,手中盾牌连成一片钢铁壁垒,奋力抵挡着箭雨与杀手的冲击。
霍云庭眼神一凛,一把将苏婉婉护在身后,周身杀机暴涨,腰间长剑已然出鞘,剑身在晨光下反射出冰冷刺骨的寒芒,杀气凛然。
苏婉婉被他护在身后,脸上却并无半分惧色。她悄然握紧了袖中那柄苏斩月所赠的锋利匕首,体内那已初具规模的内力开始缓缓流转,汇聚于四肢百骸,眼神冷静如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战局。
回京之路的第一道生死考验,已然猝不及防地到来!这一路,注定步步杀机,寸步难行!他们能否冲破埋伏,顺利抵达京城?这场突如其来的截杀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