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渊的厉喝声如同平地惊雷,在寂静的内院骤然炸响!那声音裹挟着滔天怒火与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夜色,震得院内外的树叶都簌簌作响。话音未落,数支火把便从院墙外疾射而入,火焰跳跃翻滚,瞬间将整个院落照得亮如白昼,连墙角的阴影都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杂沓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沉重的靴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显然,赵文渊早已暗中调集了大量护卫,只待一声令下,便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包围。这些护卫身着玄色劲装,腰佩利刃,手持火把,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同狩猎的狼群,快速占据了院落的各个出入口,将所有可能的逃生路径彻底封锁。
苏婉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如同坠入了万丈冰窟。她刚刚从密室钻出来,此刻还身处书房之内,尚未找到任何脱身的契机!赵文渊的反应实在太快了,快得超出了她的预料。是因为刚才在密室入口处,不小心掉落的那枚玉貔貅?那枚原主随身携带的小物件,本是她用来标记位置的,却没想到会在慌乱中滑落,难道是这个“巧合”引起了他的警觉?还是说,前面的宴会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书房的危险,或是察觉到了她的潜入?
无数个猜测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却没有任何一个能给出确切的答案。此刻,这些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成了瓮中之鳖,被死死困在了这座书房里!
原路返回暖阁已绝无可能,那扇连接着宴会与书房的小门,此刻定然已被护卫严密把守;而她潜入时走过的那条夹道,隐蔽性本就有限,在如此大规模的搜查之下,必然也早已暴露在护卫的视线范围内,一旦踏出去,便是自投罗网。
她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齿轮,疯狂地思索着脱身之法,冷汗沿着额角悄然滑落,顺着脸颊流淌,滴落在衣襟上,带来一丝冰凉的黏腻感。硬闯?绝无可能。外面的护卫少说也有数十人,个个手持利刃,训练有素,以她此刻的状态,即便全力一搏,也不过是寡不敌众,最终难逃被擒的命运,甚至可能当场殒命。
藏匿起来?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被她自己否定了。书房是赵文渊的核心地带,必然是搜查的首要目标。书架后、桌底下、柜子里,这些常规的藏匿之处,护卫们定然会仔细排查,绝无可能藏得住人。更何况,她身上还带着临摹证据的纸张,一旦被搜出,便是铁证如山,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还可能牵连整个护国公府。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地听到护卫们搜查相邻厢房的动静——桌椅被粗暴翻动的碰撞声、柜门被猛地拉开的吱呀声、甚至还有护卫用刀鞘敲击墙壁,试探是否有暗格的沉闷回响。这些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一点点逼近,让书房内的空气都变得愈发凝重,几乎让人窒息。
怎么办?!苏婉婉的手心沁出了细密的冷汗,指尖微微发凉。她的目光如同受惊的猎豹,在书房内急速扫过,试图寻找任何一个被忽略的、可能的逃生或藏匿之处。
书架、书桌、座椅、屏风……所有显眼的地方都被她一一排除。就在她几乎要陷入绝望之际,目光突然定格在那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上方的横梁上!
那横梁距离地面足有丈余高,平日里极少有人会注意到,上面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显然已经许久没有被触碰过。横梁的宽度足够容纳一人平躺,且恰好处于火把光线照射的盲区,只有零星的光斑落在上面,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深沉的阴影里。或许……这里是唯一的生机!
来不及多想,时间已经不允许她有任何犹豫。苏婉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调动起体内刚刚稳固不久的内力,汇聚于双腿。她足下发力,身形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猛地向上跃起。
在跳起的瞬间,她的右手精准地抓住了最顶层书架的边缘,借着这股拉力,身体如同灵猿般向上一翻,脚下在书架的雕花立柱上轻轻一点,再次借力,整个身体便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翻上了房梁。
落地的瞬间,她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将自己紧紧贴在冰凉坚硬的木梁上,尽可能地缩小身体轮廓,隐藏在最深沉的阴影之中。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甚至连横梁上的灰尘,都只是轻轻颤动了几下,并未大量掉落——多年的特种兵训练,让她即便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也能精准控制身体的每一个细节。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瞬间,书房那扇厚重的木门被“砰”地一声狠狠推开!巨大的冲击力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迷了苏婉婉的眼睛。
赵文渊亲自带着两名心腹护卫走了进来。他身着一身藏青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容此刻早已扭曲,脸色铁青得如同锅底,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神阴鸷得吓人,如同蛰伏的毒蛇,透着一股择人而噬的狠厉。显然,他此刻正处于暴怒之中。
“搜!给本官仔细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他厉声吩咐,声音因愤怒而有些沙哑,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话音落下,他自己也没有闲着,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过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异常。
两名心腹护卫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显然是赵文渊最信任的人手,动作专业而高效,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人负责搜查书架和桌椅,另一人则专注于敲击墙壁、检查地面,寻找可能存在的暗格或密道。
负责搜查书架的护卫,双手如同狂风般掠过一排排账册,将它们从书架上猛地抽出,翻看几页后便狠狠摔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发出哗哗的声响。他的动作粗暴而急切,显然是急于找到目标。另一名护卫则手持刀鞘,从房间的一角开始,依次敲击着墙壁和地面,每敲一下,都侧耳倾听是否有中空的回响。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书房内回荡,如同重锤般敲在苏婉婉的心上。
苏婉婉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降到了最低。她紧紧贴在横梁上,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不敢有丝毫动弹。冰凉的木梁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依旧强忍着不敢有任何反应。
她能清晰地看到下方赵文渊焦躁踱步的身影,他的靴子踏在散落的纸张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还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浓郁酒气——显然是在宴会上喝了不少酒,混合着他身上常年佩戴的熏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与密室中那本陈旧羊皮名单相似的特殊气味。那气味带着岁月的沧桑与皮革的厚重感,极其隐晦,若非她对那本名单印象极深,根本不可能察觉。
难道这本名单,他一直随身携带?还是说,他刚刚才接触过类似的羊皮制品?这个念头让苏婉婉心中一动,却又不敢深思,只能暂时压在心底。
就在这时,那名负责搜查书架的护卫已经检查到了她藏身的下方。他似乎觉得书架的高度有些可疑,微微踮起脚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朝横梁的方向望来!
苏婉婉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指尖下意识地扣住了发髻中那枚藏有毒针的白玉簪。簪子的尖端冰凉而锋利,贴着她的指尖,带来一丝安全感。她的身体微微绷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被发现,她便会立刻掷出毒针,趁护卫中毒倒地的混乱之际,拼死向下冲,或许还能搏出一条生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护卫的目光在横梁的阴影处缓缓扫过,火把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露出一双警惕而锐利的眼睛。苏婉婉甚至能看到他瞳孔的收缩,感受到他目光的审视。她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做好了随时发难的准备。
然而,那护卫的目光在扫过她藏身的区域时,似乎并未发现异常,或许是横梁上的灰尘太厚,掩盖了她的气息和身形,又或许是他觉得梁上藏人的可能性太小,根本没有仔细探查。他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便皱了皱眉,低下头,继续检查书架的下层和桌底。
苏婉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丝,但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知道,只要赵文渊还在书房内,她就始终处于危险之中。
“大人,书房内没有发现异常。”片刻后,两名护卫完成了搜查,躬身向赵文渊禀报。他们的语气恭敬,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这样大规模的搜查,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消耗。
赵文渊眉头紧锁,脸色依旧阴沉得吓人。他显然不信邪,眼神死死地盯着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似乎在怀疑护卫们搜查得不够仔细。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迈开脚步,径直朝着那面藏着密室的书架走去。
苏婉婉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要干什么?难道他发现了密室的破绽?还是说,他本来就打算进入密室检查?
如果他进去检查,发现账册或名单有被动过的痕迹,哪怕只是一丝细微的翻动,以他的谨慎和多疑,必然会立刻察觉异常。到时候,他一定会扩大搜查范围,甚至会想到横梁这样的隐蔽之处,她的藏身之地也将不再安全!
苏婉婉的手心沁出了更多的冷汗,指尖扣着的白玉簪几乎要嵌入肉里。她紧紧盯着赵文渊的动作,心脏狂跳不止,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却发现无论如何,似乎都难逃被发现的命运。
只见赵文渊走到书架前,伸出右手,精准地按在了那个隐蔽的机关上——正是苏婉婉之前开启密室的那个圆形凸起。他的动作熟练而自然,显然对这个机关了如指掌。
“咔哒”一声轻微的响动,书架缓缓向一侧滑动,露出了后面那个黑漆漆的密室入口。一股混杂着潮湿、霉味和陈旧纸张的气息从密室中涌出,与书房内的空气交织在一起。
两名护卫立刻举起火把,将火焰凑近密室入口,照亮了密室内部的大致轮廓。苏婉婉趴在横梁上,借着火把的光芒,能清晰地看到密室内部的景象——那些整齐排列的账册,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赵文渊站在密室入口,借着护卫举起的火把朝里看了看,目光在那些账册上快速扫过。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确认什么。苏婉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他会迈步走进密室,仔细检查每一本账册。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赵文渊只是在门口看了片刻,似乎并未立刻进去的打算。他只是确认了密室的机关没有被破坏,里面的账册也没有明显的凌乱,便沉吟了片刻。苏婉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微微晃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不知为何,他竟没有踏入密室半步,只是挥了挥手,沉声道:“关上吧,这里没事。”
两名护卫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照做,推动书架,将密室入口重新合拢。书架与墙壁严丝合缝,再次恢复了原状,看不出任何异常。
“去别处搜!”赵文渊转过身,语气依旧冰冷,“重点搜查女眷院落和府中可疑的下人!尤其是护国公府的那些女眷,一个个都心思深沉,给本官仔细盘查,不许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是!”两名护卫躬身领命,跟着赵文渊匆匆离开了书房。厚重的木门被再次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书房内重新陷入了寂静。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落之外,苏婉婉悬着的心,才终于稍稍落下。她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和后怕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瘫软在横梁上。
刚才那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每一秒,都充满了生与死的较量,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决定她的命运。此刻,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然而,短暂的庆幸之后,更大的忧虑涌上了心头。
赵文渊为何不进去仔细检查密室?那本藏着父母线索和“幽冥司”秘密的羊皮名单,就藏在密室的最深处,他只要进去稍作翻查,就有可能发现异常。是他过于自信,认为没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书房,打开密室的机关?还是说,外面的情况比他预想的更加紧急,他急于去处理其他事情,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又或者,这只是他的一种试探?故意不进密室,引她放松警惕,然后在外面设下埋伏,等待她主动现身?
无数个疑问如同潮水般在苏婉婉的脑海中翻涌,让她无法平静。她知道,赵文渊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此人心思缜密,狡猾多疑,刚才的举动,背后定然隐藏着更深的原因。
她趴在横梁上,继续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确认外面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才缓缓挪动身体。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她的四肢有些僵硬麻木,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缓解着酸痛。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从横梁上滑下,动作轻盈得如同落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落地的瞬间,她立刻警惕地扫视了一眼书房,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才快步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院落里的火把已经撤走,只剩下几盏昏暗的灯笼挂在廊下,光线微弱。护卫们似乎已经转移了搜查目标,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显得格外寂静。
苏婉婉知道,这里不宜久留。虽然暂时躲过了一劫,但赵文渊的搜查还在继续,她必须尽快返回自己的院落,将怀中的证据妥善藏好,否则一旦被搜到,后果不堪设想。
她再次检查了一遍书房,确认没有留下任何自己来过的痕迹——掉落的纸张被她随手整理好,地面的灰尘也没有明显的脚印,书架和桌椅都保持着原样。做完这一切,她才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推开书房的侧门,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夜色深沉,前路依旧充满了未知与危险。赵文渊的突然折返和诡异举动,让她意识到,这场与太子党的较量,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凶险。而父母失踪的真相,以及那个神秘的“幽冥司”,也如同笼罩在她心头的迷雾,愈发浓重。
但她没有退缩。怀中的临摹纸,如同滚烫的火种,承载着真相与希望。她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愈发坚定。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她都必须走下去。她要揭开所有的谜团,为父母讨回公道,也要让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恶,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的身影在夜色中快速穿梭,如同一只夜行的孤狼,朝着自己的院落方向疾驰而去。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心。这场暗夜中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