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94章 以俘换土

大朝会的余音尚未散尽，那“以陆抗换荆州”的惊世之议，已如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成都的官署街巷间激起层层涟漪。

赞同者谓之“乾坤手笔”，反对者私下忧其“欲壑难填”，恐招致东吴倾国之怒。然而，大司马诸葛瞻一言既出，且获陛下首肯，便是定下了未来国策的基调。争议归争议，庞大的国家机器，已开始为此议而缓缓转向。

散朝后，诸葛瞻并未回府，而是径直入了大司马府节堂。此处较之皇宫，少了几分威仪，却多了几分高效与机密。他并未立刻召见任何人，只是独自站在那幅巨大的荆州、益州、扬州山川形势图前，目光沉沉，落在江东建业的位置。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清癯而坚定的侧脸。以陆抗换荆州，这步棋走得极大，也极险。孙皓非明主，却是暴君，其反应难以常理度之。使者的人选，便成了此局成败的第一个关键。此人需胆识过人，需辩才无碍，需忠诚不二，更需对全局有清醒认知，能临机决断，甚至……能在必要之时，行非常之事。

脑海中几个名字闪过，最终，定格在一张年轻却已显沉稳的面孔上。

“请李焕即刻来见。”诸葛瞻的声音在静寂的节堂内响起，平静却不容置疑。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李焕便已赶到。他官袍微尘，显是刚从衙署匆匆而来，但步履沉稳，目光清明，并无半分慌乱。入得节堂，他一丝不苟地行礼：“下官李焕，拜见大司马。”

诸葛瞻转过身，抬手虚扶，目光如炬，直视李焕：“今日朝议，你都知晓了。”

“是。大司马‘以俘换土’之策，高瞻远瞩，下官敬佩。”李焕的回答简洁而肯定。

“不必说这些虚言。”诸葛瞻走回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此策之险，你我心知肚明。如今，需一人持节杖，入虎狼之穴，去与那孙皓周旋。满朝朱紫，或暮气沉沉，或锐气过盛，或不解我意……思来想去，唯你李焕，可担此重任。”

李焕身形微微一震，并非畏惧，而是感受到那股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他深吸一口气，并未立即领命，而是问道：“大司马欲使焕往江东，所图者，是必得荆州，还是……另有深意？”

诸葛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就是他选择李焕的原因之一，此子能思虑到策略背后的多种可能。“问得好。荆州，自然要争，此乃根本。然孙皓若宁舍陆抗，决不割土，我亦不强求其时。此行首要，是探明孙皓及其朝堂虚实，判断其战后国策动向，是欲复仇雪耻，还是暂求苟安？其二，务必救回我被扣使团，此关乎国体尊严。其三，……”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若交易不成，或孙皓有加害之意，你需设法，将祸水东引，至少，要让江东君臣知晓，杀我使者，紧逼荆州，只会令其北面防线洞开，便宜了曹魏。可明白？”

李焕目光闪动，已然会意：“下官明白。此行非独为索地，更是谋势。纵不得地，亦要乱其心志，分其压力，为我大汉争得喘息或进取之机。”

“正是此理！”诸葛瞻抚掌，“江东非铁板一块，孙皓暴虐，人心未必归附。陆抗在军中之威望，其家族之势力，皆可为我所用。如何借力打力，分寸如何拿捏，便看你临场机变了。明日便启程，一应国书、仪仗、随员，皆已备妥。你可还有要求？”

李焕沉吟片刻，道：“焕恳请大司马，允我自锦衣卫中挑选三五精明干练之士，扮作随从。非为刺杀，只为传递消息，探查情势，以备不测。”

诸葛瞻点头应允：“准。我会告知李烨，人员任你挑选。此外，陛下已批准江东之事，许你便宜行事。”

这意味着在特定使命中，使者可代表皇帝行使权力，甚至在一定情况下先斩后奏。此权极重，李焕深知其分量，再次深深一揖：“焕，定竭尽全力，不负大司马与国家重托！”

……

次日清晨，成都城外十里长亭，秋风已带肃杀之意。使团队伍车马齐备，节旄在风中猎猎作响。

诸葛瞻亲自前来送行。他屏退左右，与李焕并肩立于亭中，望着远处蜿蜒的官道。

“文睿。”诸葛瞻语气中带着罕见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江东非善地，孙皓更是喜怒无常。言语之间，如履薄冰。切记，你的安危，同样关乎大局。若事不可为，当以保全自身为要，土地可再图，良才难寻。”

李焕心中暖流涌过，肃然道：“大司马放心，焕虽不才，定当见机而行，不辱使命。”

诸葛瞻执起李焕之手，用力一握：“善！我在此处，静候佳音。待你功成归来，我当亲至此亭，为你拂尘！”

李焕不再多言，后退三步，整理衣冠，对着诸葛瞻，亦是对着成都城的方向，深深一拜。起身后，目光已是一片决然，转身大步走向车队，登车启程。

马车辚辚，很快便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诸葛瞻独立亭中，良久，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步棋已然落下，接下来的风云变幻，就要看这位年轻的使者，如何在建业的龙潭虎穴中，搅动一番天地了。

李焕坐在微微颠簸的马车内眼神透过车窗，望向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