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93章 荆襄之谋

盛大的凯旋典礼余温尚存，成都皇城大殿之内，却已弥漫开一种不同于街头巷尾欢庆的严肃气息。

今日的大朝会，注定将围绕如何利用白帝城大捷带来的巨大战略优势，展开一场决定未来国策的激烈辩论。

百官依序肃立，皇帝刘禅端坐龙椅，脸上仍带着几分昨日饮宴后的红润与倦怠，但眼神中也多了些以往少见的关注。大捷的喜悦是真实的，但随之而来的“幸福的烦恼”也同样需要面对。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位列文武之首的大司马诸葛瞻。

待常规政务奏报完毕，殿头官唱喏声落，诸葛瞻手持玉笏，稳步出列。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先向御座躬身一礼，随后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声音沉稳而清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陛下，诸位同僚。白帝城一役，托陛下洪福，赖将士用命，得以大挫东吴，生擒陆抗，扬我国威。然，胜绩虽煌，终属过往。如何将此胜势，转化为我大汉实实在在的疆土之利、国安之基，方为今日当务之急。”

他略微停顿，让话语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随后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提议：

“故，臣诸葛瞻，今日冒昧建言：可遣能言善辩之使臣，持陛下国书，前往江东，与那孙皓交涉。以释放其大将陆抗、以及部分被俘吴军将校为条件，”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换取东吴归还我荆州故土——尤其是长沙、零陵、武陵等长江以南诸郡！并立即释放我被其无理扣押之使团全员！”

“以陆抗换荆州？！”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这个提议，比之前“以邓艾换中立”更加大胆，更加直接，也更具冲击力！荆州，那是大汉永远的痛，是关羽败亡、先帝刘备抱憾的根源，更是无数汉臣心中难以磨灭的执念！

果然，话音刚落，立刻有老臣出列反对。一位白发苍苍的宗室老臣颤巍巍道：“大司马！此议……此议是否过于……异想天开？荆州乃江东门户，孙权父子经营数十年，根深蒂固，孙皓虽暴虐，岂会因一被俘之将，便轻易舍弃如此重地？况且，陆抗虽重要，其价值焉能与数郡之地相比？恐徒惹东吴耻笑，以为我朝不识时务！”

他的观点代表了许多保守派的想法：认为这根本不现实，孙皓不可能同意，提出来反而显得蜀汉贪婪无知。

然而，这一次，反对的声音却并未形成压倒性优势。因为另一股强大的力量被这个提议彻底点燃了！

只见数名出身荆襄或在荆州有深厚根基的官员，激动得几乎要泪流满面，纷纷出列，声音哽咽地支持诸葛瞻：

“陛下！大司马之议，高瞻远瞩，实乃光复汉业之壮举啊！”一位祖籍南郡的官员激动道，“荆州，乃我大汉龙兴之地！先帝当年若能全据荆州，何至于困守益州一隅？若能借此良机收回故土，则我大汉进可图中原，退可保江山，战略格局将为之一新！陆抗虽勇，不过一将，焉能与祖宗基业相提并论？”

“臣附议！” 另一位将领模样的官员大声道，“孙皓新败，国内必然震动，其擒我使臣本就不义在先！如今我携大胜之威，提出此议，正合时宜！即便那孙皓不肯全数归还，能收回部分郡县，亦是巨大胜利！至少，可迫使其释放我被扣使臣，挽回颜面！”

荆州派的情绪异常高涨，他们将此视为千载难逢的回归故土的机会，言辞激烈，充满了感**彩。

而更令人玩味的是，以汝超等人为代表的益州派官员，此次并未急于表态，而是相互交换着眼神，若有所思。良久，汝超才缓缓出列，语气相对平和：

“陛下，大司马此议，看似惊人，实则内含深意。荆州若得，我大汉疆土大增，国力必涨。且荆益连成一片，利于政令畅通，商贸往来。于国家而言，确有大益。” 他话锋一转，“然，此事关键在于，孙皓会作何反应？是断然拒绝，还是有可能在某些压力下做出让步？臣以为，大司马提出此议，未必指望孙皓一口答应，其意或在于：投石问路，提高要价，掌握主动。”

汝超的分析，显得更为冷静和务实：“即便换不回整个荆州，以此为由头，亦可试探东吴底线，或许能换取其他实际利益，如边境划定、商贸特权、乃至巨额钱粮赔偿。同时，此举可将‘收复故土’之大义名分牢牢握在我手，无论成败，于舆论皆有利。”

他的这番话，得到了不少中间派官员的点头认可。这表明，经过白帝城大捷，诸葛瞻的威望和话语权已大幅提升，其提出的战略性构想，即使再大胆，也会被慎重考虑，而非轻易否定。

朝堂之上，支持者，反对者和观望分析者形成了复杂的博弈局面。争论的焦点，从“是否应该提”，逐渐转向了“如何提”、“底线在哪里”、“可能的结果是什么”。

端坐在龙椅上的刘禅，听着下面大臣们引经据典、各抒己见，有些眼花缭乱。他对于荆州的战略意义未必有深刻理解，但他能感受到群臣的激动情绪，也明白这是扩大版图的好事。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诸葛瞻，带着询问之意。

诸葛瞻始终冷静地听着各方辩论，待到声浪稍歇，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

“陛下，诸位同僚所言，皆有道理。荆州之重，关乎国运，岂能轻弃？然，正如汝别驾所言，瞻提出此议，非不知其事之难，实欲借此大胜之机，行‘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之策。”

他详细阐述其战略意图：

“其一，孙皓性情暴虐，骤遭大败，其国内必生怨怼，其位未必稳固。我以此强势条件相逼，正是攻心之上策，可极大动摇其威信，加剧东吴内部矛盾。”

“其二，即便其断然拒绝，我亦无损，反而可向天下彰显我大汉光复旧疆之决心与底气，激励民心士气。届时，我可退而求其次，重点要求其释放使臣、赔偿军费、正式道歉，并签订有利于我的边境协议。”

“其三，若……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孙皓内外交困，或其朝中有人为保陆抗而妥协，使我得以收回部分荆州之地，哪怕只是一城一池，亦是开疆拓土之不世之功，足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他最后总结道：“故此议，进退皆宜。成，则大利于国；不成，亦可乱敌心神，为我争取更多实利。关键在于，派遣何等使臣，以何种策略与之周旋。此事，需陛下圣裁。”

诸葛瞻一番话，将其战略考量剖析得清清楚楚，既展现了雄心，也体现了务实的灵活性。这让他原本看似激进的提议，显得更具操作性和深远的战略意义。

刘禅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诸葛瞻说得很有道理，于是看向其他重臣：“董爱卿，樊爱卿，尔等以为如何？”

董厥与樊建对视一眼，经过上次密室谈话，他们已更能理解诸葛瞻的布局。董厥出列道：“陛下，大司马思虑周详，老臣认为，可依此议试行。然出使人选及谈判底线，需仔细斟酌。”

樊建也附和道：“臣附议。可先遣使试探，视东吴反应再定行止。”

见几位重臣都倾向于支持，刘禅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依大司马所奏。着大司马府与尚书台共同拟定使臣人选及谈判方略，再报与朕知。”

“臣，遵旨！”诸葛瞻躬身领命。

朝会散去，但“以陆抗换荆州”的议题，却如同投入水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这场朝堂辩论，标志着大汉在外交战略上开始采取更加积极主动、甚至带有进攻性的姿态。接下来，就看江东的孙皓，如何接招了。

一场新的、不见硝烟的外交博弈，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