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67章 世家百态

科考前夕，成都的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大司马府发出请柬，邀宴成都及周边郡县有头有脸的世家代表。

名义上是共商春耕后事，抚慰地方，但明眼人都知，这场宴会真正的焦点，无疑是那即将举行的、震动各方利益的科举试点。

华灯初上，大司马府宴客厅堂内觥筹交错，丝竹悠扬。

诸葛瞻坐于主位，一身常服，并未刻意彰显威仪，笑容温润，与赴宴的各位家主寒暄致意，气氛看似融洽和谐。然而，在座之人无一不是人精，笑容之下，各自揣着不同的心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诸葛瞻举杯，朗声道：“今日请诸位前来，一则是感念去岁艰难，诸位乡贤或出钱粮，或稳地方，助朝廷度过难关。思远代陛下，敬诸位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应和：“不敢不敢，为国效力，分内之事。”

“大司马言重了。”

饮罢，诸葛瞻放下酒杯，语气转为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郑重：“这二则嘛，想必诸位也知晓，朝廷为广纳贤才，强国富民，将于近日在成都试行科考。此乃新政要举，关乎国本，亦关乎地方安定与未来。思远年轻，恐有思虑不周之处，今日恰逢其会，也想听听诸位高见，以期此事能平稳推行，于国于民于地方，皆能有所裨益。”

他话音落下，厅内顿时安静了几分，丝竹声也恰时低缓下去。所有人的目光交错，等待着第一个发声之人。

片刻，只见大儒谯周缓缓放下筷箸。他代表的是巴西谯氏，虽非顶尖豪族，但在文化士林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谯周清咳一声，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大司马为国求贤，其心可鉴日月。老夫以为，察举之制沿用既久，难免弊生。科考之法，另辟蹊径，以试取才，或可补旧制之不足，为朝廷发掘遗落于草野之明珠。只要秉持公允，严核德行，于国而言，未尝不是一桩美事。我谯氏子弟，若有心仕途，亦不惧与天下贤才同场较技。”他这番话，既肯定了诸葛瞻的初衷，又巧妙强调了“公允”与“核德”，并将自家置于愿意遵守新规则的位置上，态度温和而支持，瞬间定下了一个积极的基调。

谯周话音刚落，别驾汝超立刻接口。他身为益州别驾，地位显赫，其态度影响巨大：“允南公所言甚是。大司马新政以来，剿除奸宦，败退强魏，垦荒安民，百姓得享实惠，此皆是有目共睹。如今推行科考，意在长远，乃强国之基。我汝氏虽不才，愿附骥尾，支持大司马革新之举。”他的支持直接而明确，将其与诸葛瞻之前的政绩捆绑，增加了说服力。

太常张峻亦颔首道：“老夫掌管礼仪祭典，亦知国家需新血注入。科考若成，能令寒士归心，彰显朝廷唯才是举之公心，于教化大有裨益。张氏赞同此事。”他的支持从礼教角度出发，同样分量不轻。

这三位重量级人物的接连表态，让宴会的气氛明显导向支持一方。紧接着，与诸葛瞻关系亲近、已在大司马府任从事中郎的黄崇也代表家族明确表态：“黄氏谨遵大司马号令，全力支持科考试行。”

随后，一些早已暗中沟通或观望风色的郡县世家也纷纷出声附和。

“汉安县程氏、姚氏、郭氏、石氏，赞同大司马之策！”

“江阳郡王氏、孙氏、程氏、郑氏，亦觉此策乃长远之计，愿表支持！”

一时间，支持之声似乎成了主流。然而，并非所有世家都心甘情愿。

只见席间一位来自郪县的李家家主，面色沉郁，冷哼一声，虽未高声反对，却语带讥讽道：“大司马雄才大略，自非我等所能企及。只望这科考真能如诸位所言，为国选得真才，而非只会纸上谈兵、不识稼穑艰难的浮浪之徒才好。”此言暗指寒门士子缺乏治政经验。

广汉董家的一位代表也皮笑肉不笑地接口：“是啊，董家小门小户，比不得诸位高门眼光长远。只是这读书考试，所费不赀，恐怕最终能脱颖而出的，也未必是真寒门吧？”这话更是阴险，暗示新制可能催生新的不公，并暗讽支持者别有所图。

安汉赵家的老者则捻须摇头，语气看似温和实则强硬：“祖宗成法，自有道理。骤然更改，恐非福事。老夫愚见，还是该多斟酌斟酌，缓行为上。”这是直接表达了反对延缓的态度。

这三家的发言，虽然人数不占优，却代表了相当一部分顽固守旧势力的心声，他们或出于维护自身特权，或出于对未知变化的恐惧，对科举制充满了抵触和怀疑。

宴会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和紧张。支持与反对的意见在推杯换盏间隐隐碰撞。

诸葛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并未因反对之声而动怒。他举起酒杯，再次朗声道：“诸位所言，皆有道理。思远深知，任何新措，皆有利弊，科考亦然。故而陛下与朝廷，才决议先行试点，范围限定，谨慎观察，不断完善。其本意，绝非否定诸位家族历来对国之贡献，实乃欲开辟新源，共强我大汉！”

他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刚才发言反对的几家代表脸上稍作停留，语气诚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试点之行，势在必行。期间，无论遇到何种困难，出现何种弊端，思远与朝廷必虚心察纳，竭力完善。也望诸位贤达，能本着为国之心，多多建言献策，监督指正，共襄盛举，使我大汉人才辈出，国运昌隆！若有无端阻挠、暗中破坏，意图动摇国本者……”

他话锋微微一顿，笑容稍敛，整个厅堂的空气仿佛为之一凝，“那就非是与我诸葛瞻论政，而是与朝廷法度为敌了。来，请满饮此杯，愿我大汉英才尽入彀中，愿我与诸位，同心协力，共开创盛世之基！”

一番话，软中带硬，既安抚了支持者，也回应了反对者，更划下了不容逾越的红线。

众人神色各异地举起酒杯，齐声道：“愿大汉英才尽入彀中！”

饮下这杯酒，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诸葛瞻的决心已定，科考之势已不可阻挡。接下来的，便是各凭手段，在这场变革中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或减少损失了。这场宴会，并未消弭分歧，却让力量的对比和游戏的规则，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