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33章 东宫之邀

短暂的清闲过后，诸葛瞻重新投入工作之中，尚书台的公文、各方势力的拜帖依旧如雪片般飞来。

然而，在这一日午后，一封措辞极为客气、却带着不同分量的请柬，被亲卫小心翼翼地送到了他的案头。

请柬以素雅的宫笺制成，其上墨迹端正而内敛，落款处是“璿”字单款，并盖着一方小小的、却意义非凡的东宫私印。

太子刘璿。

诸葛瞻拿起请柬，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细腻的纹理。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璿”字上，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这位太子殿下，性情温和敦厚，在朝中并不显山露水，但诸葛瞻深知，在之前扳倒黄皓那场惊心动魄的暗战中，若非这位储君在宫闱深处提供的某些关键且及时的“便利”，事情绝不会那般顺利。

这份人情，诸葛瞻一直记着，只是双方都心照不宣，从未点破。

如今，黄皓已倒，自己南巡立功归来，声望正隆。太子此时相邀，其意绝非简单叙旧。

诸葛瞻沉吟片刻，对亲卫道：“回复东宫来使，就说瞻蒙太子殿下相邀，荣幸之至，定准时赴约。”

翌日，诸葛瞻依约前往东宫。

他并未摆出全副仪仗，只乘一辆朴素的马车，以示对太子低调邀约的尊重。

东宫并非外朝那般殿宇巍峨，更显清幽雅致。内侍早已候在门外，恭敬地引他入内。

穿过几重回廊，来到一处临水的暖阁。阁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布置得典雅而不失皇家气度。

太子刘璿并未身着太子冠服，只穿了一身常服，正临窗而立，似乎在欣赏窗外暮色中的庭景。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刘璿年岁与诸葛瞻相仿，容貌清秀，气质儒雅，只是眉宇间似乎总笼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思远来了，不必多礼。”刘璿抢先一步，虚扶住正要行礼的诸葛瞻，态度亲切自然，“今日乃是私邀，只论情谊，不论朝礼。快请坐。”

“谢殿下。”诸葛瞻从容落座。内侍悄无声息地奉上香茗与几样精致的茶点，便躬身退下，暖阁内只余他二人。

“思远南行辛苦。听闻你在南中大刀阔斧，抚定诸部，更重建了无当飞军，真是劳苦功高。我在宫中听闻，亦深感振奋。”刘璿端起茶盏，语气真诚地开场。

“殿下过誉了。”诸葛瞻欠身道，“皆是仰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以及如霍弋将军等地方忠臣之力，瞻不过略尽绵薄，岂敢居功。倒是殿下，近来可好？”

刘璿轻轻叹了口气，笑容略显苦涩：“宫中日子，无非如此。读书、习礼，偶尔听听师傅们讲讲经义政事。比不得思远你在外经纬四方，为国建功。”他话语中，隐隐透出一丝身为储君却难有实权的怅惘。

刘璿话锋一转，目光看向诸葛瞻，带着几分探究：“说起来，如今黄皓既除，朝中风气为之一新。思远你又立下大功，深得父皇信重，不知接下来，于国事上有何打算？”

诸葛瞻心中微动，知道正题来了。他斟酌着词句，坦然道：“瞻之本分，无非尽心王事。眼下首要，自是督促各方，将南中飞军尽快练成，使之成为国家臂助。此外，新政推行，如农械监、劝农使等事，亦需持续推进，固本培元。至于其他……自是谨遵陛下旨意，与诸公和衷共济。”

刘璿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忽然压低了些声音：“思远可知，近日宫中有些许流言蜚语？”

诸葛瞻眉梢微挑：“哦？不知是何流言，竟扰殿下清听？”

“也无甚要紧，”刘璿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留意着诸葛瞻的反应。

“无非是些小人嚼舌根，言道思远你如今声望日隆，又掌部分兵事，与董公、樊令君等过往甚密……恐有……嗯，恐有当年武侯故事之嫌。”

这话可谓极其敏感！直指诸葛瞻权力过大，可能效仿其父诸葛亮总揽朝政，甚至功高震主。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诸葛瞻面色骤然一肃，他放下茶盏，站起身，对着刘璿深深一揖，声音沉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殿下！此等诛心之论，实乃祸国之源！先父鞠躬尽瘁，一生所为，天地可鉴，皆为兴复汉室，绝无半点私心。瞻虽不肖，亦深知臣子本分，惟知忠君爱国，恪尽职守，从未敢有丝毫非分之想！陛下乃英明之主，对瞻信重有加，此乃旷世恩典，瞻唯有竭诚以报，岂生他念？此等流言，不仅中伤瞻之清誉，更是离间陛下与臣子之心，其心可诛！望殿下明察，万不可被此等宵小之言所惑！”

诸葛瞻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情真意切，既撇清了嫌疑，也表达了对刘禅的绝对忠诚，更将散播流言者定性为“宵小”。

刘璿仔细看着诸葛瞻的反应，见他并无丝毫慌乱，只有被污蔑的愤慨与坦荡，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真切起来，连忙伸手虚扶：

“思远言重了！快快请起！我自然是不信这些的！只是……”他叹了口气，“宫中人多口杂，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将此事告知于你，亦是望你心中有数，多加谨慎，勿授人以柄。”

刘璿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思远，你乃国家栋梁，父皇倚重之臣。我虽为太子，然于朝政实事，所知有限。日后……或许还有许多需倚仗思远之处。只望你我君臣之间，能始终如此刻般，坦诚相待，共扶社稷。”

诸葛瞻心中了然。太子今日相邀，一是试探自己对流言的态度和权力野心，二是借此机会，为未来铺垫关系。

然而这也点醒了诸葛瞻，如今刘禅的驭人之术，权衡之道即使是诸葛亮再临刘禅也很难放出大权。

诸葛瞻再次拱手，语气诚恳：“殿下放心！瞻乃汉臣，自当效忠陛下，辅佐储君，此乃人臣本分，绝无二志。但凡殿下有所垂询，瞻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朝中事务，瞻定当谨言慎行，秉公处理，绝不结党营私，一切皆以国事为重。”

得到诸葛瞻的明确表态，刘璿似乎松了口气，笑容更加舒缓：“有思远此言，我心甚安。来，尝尝这新进贡的蒙顶茶……”

接下来的谈话，气氛轻松了许多。两人又聊了些经史文章、蜀中风物，甚至聊到了诸葛瞻的儿子诸葛尚的。刘璿表示听闻诸葛尚聪慧好学，颇有祖父遗风，未来可期。

约莫半个时辰后，诸葛瞻起身告辞。刘璿亲自将他送至门口，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切。

离开东宫，坐回马车，诸葛瞻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

太子今日的举动，既在他意料之中，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朝堂水面下的暗流。权力的博弈从未停止，自己如今地位愈重，愈是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