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历史 > 三国:秋风之后 > 第303章 天下之宴

三国:秋风之后 第303章 天下之宴

作者:I昇卿I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20 19:19:44

丞相府的宴席设在西园的回风阁。

时值暮春,阁外几株晚樱正开到荼蘼,粉白花瓣随风飘入轩窗,落在铺着青色茵毯的廊道上。

阁内未设高台主次,只以十二张檀木食案围成环形,每案旁设一青铜雁鱼灯,烛火在薄暮中明明灭灭。

诸葛瞻到得最早。

他今日未着官服,只一身深衣,腰束素色绦带,头上简单绾了个文士髻,插一根青玉簪。如此打扮,倒像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他负手站在阁心那幅巨大的《禹贡九州图》前,目光在“琅琊”二字上停留许久。

“丞相,客人将至。”亲卫长李烨轻声禀报。

“知道了。”诸葛瞻没有回头,“去迎吧,礼数要周全。”

李烨领命退下。不多时,廊道尽头传来脚步声,先是沉稳,后是细碎——来了不止一人。

诸葛瞻转身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黄杨木鸠杖,杖头雕的并非寻常祥云,而是一卷展开的竹简。持杖者年逾古稀,须发如雪,但腰背挺直,一袭洗得发白的葛布深衣,步履间自有千年世家的从容气度。

“叔公。”诸葛瞻疾步上前,深揖及地。

老者——琅琊诸葛氏现今辈分最高的长老,鸠杖轻轻点地。他没有立刻让诸葛瞻起身,而是用那双看过近一个世纪风云的眼睛,细细打量着这个名动天下的侄孙。

良久,一声轻叹。

“起来吧。”老者的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在洛阳城,你是丞相。但在这回风阁,在老夫面前,你还是我诸葛家的儿郎。”

诸葛瞻直起身,眼眶微热。他伸手欲搀,老者却摆摆手,自己拄杖走到一幅字前——那是诸葛亮北伐前写的《诫子书》拓本,被诸葛瞻挂在此处。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老者轻声念着,枯瘦的手指抚过“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那行字,久久不语。

阁内寂静,只有晚风穿廊的微响。

“你父亲写这信时。”老者忽然开口,“他在信中嘱咐你要‘志存高远’,却没说这‘远’有多远。如今看来……”他转身,目光如古井深潭,“这远,是远到了重定山河、再造乾坤的地步。”

诸葛瞻躬身:“侄孙惶恐。”

“不必惶恐。”老者走到主位旁,却不坐,只是站着,“你父亲若泉下有知,见你今日所为,当欣慰远多于忧虑。我诸葛氏,历代所求,不过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你如今做的,正是此事。”

他顿了顿,鸠杖重重一顿:“族中那些老朽,起初有议论,说你在削弱世家,是在自断根基。老夫把他们骂了一顿——我诸葛氏何时是靠垄断土地、把持仕途立世的?你父亲耕读隆中,靠的是学问,是德行,是为天下谋的胸襟!”

老者声音渐高,眼中有了光:“如今朝廷要开科举、兴官学、重实绩,好啊!我诸葛氏子弟,若连与寒门同场较艺的底气都没有,还配称什么世家,今日老夫来,就是要告诉你:琅琊诸葛氏,全力支持新政。族中田产,已清点完毕,凡过百顷者,自愿献出三成,供朝廷设官学、济流民。族中适龄子弟,明日便去洛阳官学报到——从蒙学重读!”

诸葛瞻喉头滚动,深深一揖到底:“叔公大义,侄孙……代天下谢过。”

“不必谢。”老者终于坐下,神色缓和下来,“老夫只有一个请求。”

“叔公请讲。”

“新政推行,必有阻力。若真有那冥顽不灵、欲阻大势者——”老者目光锐利如刀,“我诸葛氏愿为先锋。但你要答应老夫,无论如何,给天下世家留一条改过自新的路。我汉家以仁孝治天下,雷霆之后,当有雨露。”

话音未落,廊外传来通报声:

“弘农杨氏杨邠先生到——”

“颍川荀氏荀邃先生到——”

“东海王氏王浚先生到——”

“清河崔氏崔洪先生到——”

(皆为虚构)

一连串的唱名声中,四位衣着各异、气度不凡的中年人相继入阁。他们见诸葛瞻亲迎,皆执礼甚恭,但目光扫过端坐的诸葛氏老者时,无不神色微凛——这位隐居琅琊数十年的“诸葛古松”竟亲至洛阳,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众人落座,侍者奉上清茶。茶是蜀中新贡的蒙顶甘露,水是清晨从洛水上游汲取的活泉,烹煮得法,清香满室。

然而无人举盏。

气氛微妙地沉默着。弘农杨氏的杨邠——其家杨修被曹操所杀,家族在魏晋时一度沉寂,如今见汉室复兴,是最早表示归顺的顶级世族之一——轻咳一声,率先开口:

“今日蒙丞相赐宴,邠等荣幸之至。近来朝中新政频出,开科举、设御史台、议九品中正,皆是利国利民之举。我弘农杨氏,愿效法琅琊诸葛氏,献田助学,并遣族中子弟三十人,入洛阳官学就读。”

这话说得漂亮,却也留有余地——只提“效法诸葛氏”,未提具体献多少田、子弟是否从蒙学读起。

颍川荀氏的荀邃接话,语气更谨慎些:“荀氏自文若公(荀彧)辅佐天子以来,世代忠勤。奈何后来子孙不肖,多北附伪晋。今留居颍川的族人,已痛定思痛。家族议定,凡隐匿田亩,一律报官重录;拖欠税赋,三倍补缴。唯望朝廷……念在文若公昔日之功,给荀氏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话绵里藏针,既表了态,又抬出荀彧——这位曹操的首席谋士,在汉末士林中声誉极高,且最终因反对曹操称魏公而死,在汉室这边也算得上“忠臣”,至少明面上可以这样说。

东海王氏的王浚年纪最轻,说话也最直接:“我王氏久居边地,素重实务。朝廷欲兴实学,推广农工之技,王家愿出资助刊《工政要术》,并在晋阳开设匠造学堂,专授冶铁、筑城之术。只求一事——若将来征伐河北,请允王家子弟从军效命,以雪先人从逆之耻。”

清河崔氏的崔洪最后开口,话最少,却最重:“崔氏唯丞相马首是瞻。”

八个字,再无他言。

阁内又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诸葛瞻身上。

诸葛瞻缓缓放下茶盏,盏底与案面轻叩,发出清脆一响。

“诸位,”他开口,声音平和,“今日之宴,不为议政,只为叙旧。在座诸位,家族渊源皆可追溯至两汉,甚至先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等家族,能绵延数百年而不衰,靠的是什么?真是靠垄断田产、把持仕途吗?或许一时是,但绝非长久之计。王莽新朝时,多少世家附逆而灭?黄巾乱起时,多少坞堡被踏平?魏晋禅代时,又有多少大族站错队而一蹶不振?”

“靠的是审时度势?”荀邃试探道。

“是,也不全是。”诸葛瞻摇头,“归根结底,靠的是‘与时俱进’四字。孝武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时,顺应者兴;光武皇帝重振经学时,投身者盛。但今日之天下,经学固然要尊,实学更不可废。为何?因为百姓要吃饱饭,将士要锋利的刀,商人要畅通的路,国家要能治水的官、会算账的吏!”

他站起身,走到《禹贡九州图》前,手指划过黄河:“诸公请看,这条河,去岁在兖州决口,淹了三县。朝廷派人去治,去的是一位经学博士,他到了灾区,先设祭坛祷告河伯,再背诵《尚书·禹贡》,而后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几个老河工,带着百姓用竹笼装石、草席堵口,才勉强控制。事后我问那博士:‘《禹贡》载禹治水,言‘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可曾说如何刊木?如何奠川?’他答不上来。”

诸葛瞻转身,烛光在他脸上跃动:“经学教我们‘为何治’,但‘如何治’,需要实学。这就是为何朝廷要开科举、设实科、兴官学——不是要抛弃经学,而是要补全学问。让天下人知道,能治水者与能治经者,同是国士;会冶铁者与会作文者,皆是英才。”

他回到座位,举盏:“这一盏,敬千年世家的智慧——这智慧当用于跟上时代,而非固守旧垒。”

众人齐齐举盏。茶汤微苦回甘。

饮罢,杨邠沉吟道:“丞相所言,振聋发聩。只是……变革之中,难免触动利益。若有些家族,一时转不过弯来……”

“所以需要榜样。”诸葛瞻接口,“需要如琅琊诸葛氏这般,率先垂范。也需要如诸位今日这般,明辨大势。朝廷推行新政,绝非为了铲除世家,而是为了让世家焕发新生——从依靠门第荫庇,转向依靠真才实学;从垄断地方,转向服务天下。如此,世家方能真正‘与国同休’,而非在某次朝换代中沦为殉葬。”

他语气渐深:“今日在座五位,代表天下世家五条路。琅琊诸葛氏是‘率先垂范’,弘农杨氏是‘顺势而为’,颍川荀氏是‘戴罪立功’,太原王氏是‘另辟蹊径’,清河崔氏是‘唯命是从’。”他顿了顿,“还有两条路,今日未至——颍川钟氏,因钟会之事耿耿于怀,选择‘闭门自守’;泰山羊氏,因羊叔子选择‘暂观其变’。”

阁内众人神色各异。荀邃尤其不安——颍川钟氏与荀氏同郡,世代联姻,钟氏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也影响着荀氏的处境。

“诸公不必担忧。”诸葛瞻看穿众人心思,“朝廷有足够的耐心。只要不行叛逆之事,闭门自守也罢,暂观其变也罢,皆可包容。但有一言,需请诸公转告各族——”

他语气转肃:“秋后河北必有一战。此战关乎天下最终一统。届时,朝廷希望看到世家子弟从军报国,看到世家粮仓开仓助饷,看到世家船队转运物资。这是‘试金石’,也是‘投名状’。有功者,新政推行时自有优待;观望者,朝廷不罪,但亦不留情面;若有人敢暗通河北……”

诸葛瞻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放下茶盏。

“铛”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阁中格外清晰。

一直闭目养神的诸葛氏老者,此刻睁开眼,缓缓道:“若有人敢暗通河北,便是与天下为敌。届时,不必朝廷动手,我琅琊诸葛氏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分量极重。老者代表的不只是一个家族,更是天下世家“顺应天命”的象征。

宴席至此,真正的“宴”才开始。

侍者鱼贯而入,奉上菜肴。令人惊讶的是,没有想象中山珍海味,多是寻常食材:一道炖得烂熟的豚肉,配了新收的春笋;一道清蒸黄河鲤,只撒了细盐姜丝;一盘凉拌胡瓜,浇了醋和蒜泥;最特别的是一盆金黄色的粥,散发着陌生而甜润的香气。

众人举匙。粥入口绵甜,带着土地最质朴的香气。

那一夜的回风阁,烛火亮到子时。

阁中谈的不再是朝政,而是学问:荀邃与诸葛氏老者辩《荀子》与《孟子》异同,杨邠向诸葛瞻请教官学课程设置,王浚详细询问匠造学堂的规划,崔洪虽少言,却仔细记下每一句话。

宴散时,月已中天。

诸葛瞻亲自送诸位到府门。临别时,荀邃忽然转身,长揖到地:“今日听丞相一席话,方知何为‘继往开来’。荀氏……知道该怎么做了。”

马车相继驶离,长街上只余月光。

诸葛瞻站在门前石阶上,久久未动。叔公的鸠杖声从身后传来。

“累了?”老者问。

“有些。”诸葛瞻如实道,“与天下世家周旋,如走钢丝。”

“你走得很好。”老者与他并肩而立,望向星空,“但记住,今日来的,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想得太多,也容易反复。真正的考验,不在今日,而在秋后战场,在御史台的刀落下时,在九品中正制真正推行、触动他们根本利益时。”

“侄孙明白。”

“还有,”老者声音转低,“颍川钟氏、泰山羊氏未至,但他们的眼睛一定盯着这里。钟氏有怨,可理解;羊氏观望,是谨慎。这两家,不宜逼得太紧。尤其是泰山羊氏,羊祜乃真君子,你厚葬他是步好棋。这份香火情,关键时刻或有大用。”

诸葛瞻颔首:“谢叔公指点。”

老者拍拍他的肩,动作很轻,却重若千钧:“你父亲年少出山,五十四岁星落五丈原,数十年间,夙兴夜寐,不敢有负昭烈皇帝托付。你记住,治国如烹小鲜,火候急了会焦,慢了会腥。今日这‘家宴’,火候刚好。”

言罢,老者拄杖,缓缓走向早已备好的简朴马车。

诸葛瞻深深一揖,直到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

夜风拂过,晚樱的花瓣落了他一身。他拈起肩头一片,放在掌心。花瓣娇嫩,在月光下几乎透明。

李烨悄声上前:“丞相,回府吧。”

“不急。”诸葛瞻握拢手掌,再展开时,花瓣已碎,“去书房。我要给陛下写一份奏报——关于今夜之宴,关于世家之心,关于……秋后之战前,最后三个月的布局。”

他转身入府,衣袂在夜风中翻飞。

窗外,洛阳城的灯火渐次熄灭。但有一些光,刚刚被点亮——在世家深宅的书房里,在奔赴各州郡的马车上,在即将建立的官学讲堂上,在无数双望向北方的眼睛里。

这个春天,糖已给出。

而鞭子,正静静地悬在御史台的梁上,等待着某个必要的时刻。

秋还很远,但有些果实,已经注定要在那时成熟——或坠落。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