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两线并进,合围襄阳
荆州,江陵。
长江之水浩浩汤汤,自西向东奔流不息。江陵城头,汉军旌旗猎猎,与江风共舞。都督阎宇立于北门城楼之上,望着江对岸隐约可见的襄阳轮廓,神色凝重如铁。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诸葛尚快步登上城楼,年轻的面庞上还带着前两次挫败后的不甘与焦躁,但眼神已沉稳许多。
“将军,交州兵到了。”
阎宇转身,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吕兴亲自带来的?”
“是。两万交州士卒,已在城外扎营。”诸葛尚顿了顿,补充道,“末将去看过了,虽然装备不如我军精良,但士卒精悍,尤其擅长山地、丛林作战,不少人肤色黧黑,赤脚而行如履平地。”
阎宇点点头:“交州之地,山高林密,湿热多瘴。能在那等地方生存并成军的,皆非寻常之辈。吕兴当年能在东吴治下掀起叛乱,又在我军招抚时第一个归顺,此人有胆识眼光。”
他走下城楼:“随我去见见这位交州刺史。”
城外营寨中,两万交州兵井然有序。他们不少人脸上、身上还有纹身刺青,看起来野性未驯,但眼神锐利,纪律严明。
中军大帐前,一个年约四旬、面容精悍的汉子快步迎出,抱拳行礼:“交州刺史吕兴,拜见阎将军!”
他说的官话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阎宇抬手虚扶:“吕刺史远来辛苦。两万将士跋涉数千里,一路可还顺利?”
吕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槟榔染黑的牙齿:“回都督,交州儿郎翻山越岭惯了,这点路不算什么!只盼早日上阵,为陛下、为大汉效力!”
“好!”阎宇赞了一声,引众人入帐。
帐中摊开巨幅荆州舆图。阎宇手指点向襄阳:“羊祜坐镇襄阳,拥兵五万,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前番诸葛少将军两次试探,皆被其轻易化解。此人不急不躁,用兵如磐石,极难对付。”
吕兴盯着地图,目光在襄阳周边地形上游移:“将军欲如何打?”
阎宇沉声道:“不能再小打小闹了。此次,要逼羊祜主力决战。我意,兵分三路。”
他手指从江陵划出三条线:“第一路,诸葛少将军率本部一万五千人,并五千交州兵,北上渡沮水,攻当阳。此路为佯攻,但要打得像真的,务必吸引襄阳守军南援。”
“第二路,吕刺史率一万交州兵,沿汉水西岸北上,攻宜城。宜城是襄阳南翼门户,若破,则襄阳南面洞开。交州兵擅山地奔袭,正合此用。”
“第三路,”阎宇的手指重重点在襄阳城上,“本督亲率江陵主力三万,并五千交州兵,直扑襄阳!待羊祜分兵救援当阳、宜城,我军便全力攻城,逼其主力出城决战!”
诸葛尚皱眉:“都督,羊祜老谋深算,恐不会轻易分兵……”
“所以佯攻要真,奔袭要快。”阎宇看向吕兴,“吕刺史,你的交州兵,能否在三日内赶到宜城,并发起攻击?”
吕兴眼中精光一闪:“两日即可!我儿郎翻山越岭,日行百里不在话下!只是……攻城器械?”
“轻装简从,只带云梯、绳索。宜城并非坚城,守军不过三千。要的就是一个快字,打他措手不及!”阎宇语气斩钉截铁,“若破宜城,不必守,烧毁粮草、破坏城防后立刻北上,与我在襄阳城下会师!”
“末将领命!”吕兴抱拳,眼中燃起战意。
阎宇又看向诸葛尚:“少将军,你这一路压力最大。羊祜若分兵,必先救当阳。你要做好苦战准备,至少要拖住两万晋军三日。”
诸葛尚深吸一口气:“末将明白!此次绝不再让都督失望!”
“不是不让我失望,”阎宇拍拍他的肩,“是要让羊祜知道,我大汉年轻一辈的将领,不是他可以随意戏耍的。”
三日后,战事骤起。
诸葛尚率两万大军压境。这一次他不再急躁,稳扎稳打,先以投石机轰击城墙,再遣弓弩手轮番齐射,最后才派步兵攻城。战斗从清晨打到黄昏,汉军三次攻上城头,虽被击退,但给守军造成巨大压力。
宜城方向,吕兴的一万交州兵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城下。他们真的只用了两日便穿越百里山路,许多士兵赤脚行军,脚底磨出血泡也毫不停歇。攻城时,这些交州兵展现出令人咋舌的悍勇——他们不惧箭矢,攀爬城墙如猿猴,短刀近战凶狠无比。宜城守军从未见过如此野性的打法,抵抗两个时辰后便溃败。吕兴依令焚毁粮仓、破坏城墙后,毫不留恋,立即北上。
襄阳城,都督府。
羊祜接到两处急报时,正在书房临摹字帖。他放下笔,看着地图,沉默良久。
副将焦急道:“都督,当阳告急,宜城已失!汉军此次来势汹汹,恐怕是要逼我军出城决战啊!”
羊祜缓缓坐下,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阎宇……终于沉不住气了。”
“请都督速派兵救援!当阳若失,南线屏障尽去!”
“救援?”羊祜抬眼,目光深邃,“救哪里?”
副将一愣。
“阎宇亲率主力已在城外三十里处扎营,其意昭然若揭——就是要逼我分兵。”羊祜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南方天际,“若我分兵救当阳,阎宇必猛攻襄阳;若我固守不出,当阳、宜城皆失,襄阳成孤城,军心必乱。”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传令,当阳守军再坚守两日,然后撤往襄阳。宜城……既已失,不必管了。”
“都督!那当阳守军……”
“五千人,换阎宇一个破绽,值得。”羊祜语气平静得可怕,“阎宇以为我要分兵,我偏不分。他以为我要守城,我偏要……出城。”
副将震惊:“都督要出城决战?”
“不是决战,是破局。”羊祜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当阳与襄阳之间的一片丘陵,“阎宇主力在此。诸葛尚部在当阳。吕兴部正在北上。三路汉军,尚未合兵。”
他眼中精光闪烁:“我亲率三万精锐,出南门,直扑阎宇大营。以雷霆之势,击其中军!只要击溃阎宇主力,其余两路不战自溃!”
“可万一……”
“没有万一。”羊祜披上甲胄,“此战,要么大胜,要么襄阳不守。传令全军,一个时辰后出城!”
襄阳城南三十里,汉军大营。
阎宇接到探马急报时,正在与诸将议事。
“报——!襄阳南门大开,羊祜亲率大军出城,直扑我军大营!距此已不足二十里!”
帐中众将哗然。谁都没想到,羊祜竟敢主动出击!
阎宇却笑了:“好个羊叔子!不愧为当世名将!他看穿了我围点打援之计,索性直捣黄龙!”
他立刻下令:“传令各部,依第二套方案行事!弓弩手准备,拒马鹿角前移,重步兵列阵!骑兵两翼待命!”
又对传令兵道:“速告诸葛少将军,放弃攻打当阳,立刻回师,与吕刺史部夹击羊祜后路!我要让羊祜,有来无回!”
命令下达,汉军大营迅速行动起来。这支江陵主力跟随阎宇多年,训练有素,不过半个时辰,已在大营前布下严整阵势。
午时刚过,南方烟尘大起。
羊祜的三万精锐出现了。清一色的玄甲,步伐整齐,杀气腾腾。羊祜本人坐镇中军,神色平静,仿佛不是来决战,而是来巡视。
两军对圆,战鼓擂响。
羊祜军率先发起进攻。重步兵方阵稳步推进,弓弩手在后齐射,箭矢如蝗虫般飞向汉军阵地。
“举盾——!”汉军阵中号令响起。
大战爆发。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异常惨烈。羊祜用兵,最重阵型与配合,晋军各部进退有据,攻守兼备。阎宇则凭借兵力优势,不断调兵遣将,试图从两翼包抄。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双方伤亡都在增加,但谁也无法取得决定性优势。
就在此时,北方烟尘再起——诸葛尚率部赶到了!紧接着,东方也出现大军——吕兴的交州兵如期北上!
三路汉军,终于完成合围!
羊祜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诸葛尚放弃当阳如此果断,更没想到吕兴的行军速度如此之快。此刻他三万大军,已被六万汉军三面围住,唯一退路是退回襄阳。
“都督!撤吧!”副将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羊祜望向四周,汉军正在收紧包围圈。他长叹一声:“终究是棋差一着。传令,全军向襄阳方向突围!本督断后!”
晋军开始且战且退。羊祜亲自率亲卫队断后,这位平日温文儒雅的名将,此刻在战场上展现出惊人的勇武,连斩十余名汉军,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但汉军岂肯放过?阎宇下令全力追击,三路大军如潮水般涌向襄阳。
最终,羊祜率两万残军退入襄阳,紧闭城门。而汉军则趁势合围,将襄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襄阳城下,汉军连营数十里,旌旗如林。
阎宇策马绕城巡视,看着这座雄城,对身旁的诸葛尚和吕兴道:“围而不攻。襄阳城坚粮足,强攻伤亡太大。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将羊祜五万大军困在城中,使其无法支援关中、合肥。”
诸葛尚望着城头严阵以待的守军,忍不住问:“将军,羊祜会坐以待毙吗?”
“他不会。”阎宇淡淡道,“但突围,就要出城野战。野战,我军兵力占优。守城,则正合我意——五万晋军被钉死在襄阳,司马炎在洛阳该睡不着觉了。”
他拨转马头:“传令各营,深沟高垒,多设箭楼。我们要在这里,和羊叔子好好耗上一耗。”
与此同时,魏兴郡。
诸葛瞻与孟虬攻克西城后,休整五日,便继续东进。有了张统的协助,进军顺利许多。
郡府内,诸葛瞻指着地图上的上庸郡:“上庸守将郝衡,是郝昭族侄。此人守城之能,颇有其叔遗风。张校尉,你与郝衡可相识?”
张统如今已换上一身汉军校尉服饰,闻言抱拳道:“回大司马,末将与郝衡曾有一面之缘。此人性格谨慎,用兵稳重,但……并非愚忠之辈。”
诸葛瞻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有劝降的可能?”
“末将愿修书一试。”
“好。”诸葛瞻点头,“不过书信归书信,大军仍要继续推进。孟将军,你率南中兵为先锋,三日后出发,直逼上庸。我率中军随后。张校尉,你的信要赶在大军抵达前送到。”
“末将领命!”
三日后,孟虬率一万南中兵先行。这些战士经过西城之战的洗礼,士气更盛,翻山越岭速度极快,不过两日便抵达上庸城下。
上庸城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孟虬观察地形后,没有贸然攻城,只命部队在城外扎营,做出围困态势。
又过一日,诸葛瞻率主力抵达。中军刚立好营寨,上庸城中便派出一名使者。
使者呈上郝衡亲笔信。信中言辞恭谨,言称愿降,但有两个条件:一,保全郝氏一族性命财产;二,不得追究上庸守军抵抗之责。
诸葛瞻看完信,对使者道:“郝将军深明大义,我甚欣慰。两个条件,皆可答应。不仅如此,郝将军若愿归顺,可仍领上庸太守之职,部下将士愿留者编入汉军,愿去者发放路费。”
使者大喜,回城禀报。
当日下午,上庸城门大开。郝衡率文武官员出城,手捧印绶、户籍册,跪迎汉军。
诸葛瞻亲自上前扶起郝衡:“郝将军请起。将军能顺天应人,免去一场兵灾,此乃上庸百姓之福,亦是将军之大功。”
郝衡年约四旬,面白微须,闻言惭愧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功。只求大司马善待上庸军民。”
“那是自然。”诸葛瞻正色道,“传令,汉军入城,不得扰民,不得劫掠,违令者斩!开仓放粮,救济贫苦!所有晋军降卒,愿留者编入军籍,愿去者发放三日口粮、二百钱路费!”
命令传开,上庸城中百姓奔走相告,欢呼声四起。
郡府内,诸葛瞻召集众将。孟虬、张统、郝衡皆在座。
“上庸已下,下一步便是新城郡。”诸葛瞻手指地图,“拿下新城,汉中东出之路彻底打通,便可北威胁阳侧翼,东向宛城、洛阳施压。”
他看向郝衡:“郝太守,你熟悉新城情况,守将何人?兵力如何?”
郝衡忙道:“新城守将王业,是王昶族侄。兵力约八千。此人性情刚愎,且……且对司马氏颇为忠心,恐难劝降。”
“无妨。”诸葛瞻淡淡道,“先礼后兵。郝太守可再修书一封,陈说利害。若其不降——”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孟将军的南中兵,正缺一场硬仗磨砺。”
孟虬咧嘴一笑,摩拳擦掌:“大司马放心,这回不用奇袭,末将也能正面破城!”
张统忽然开口:“大司马,末将有一言。”
“请讲。”
“新城之后,便是魏兴、上庸、新城三郡皆平。届时我军兵锋,可直指南阳。”张统目光灼灼,“宛城又是洛阳南屏障。若我军能威胁南阳,司马炎必从关中、合肥调兵回援。如此,霍将军在关中、陆大将军在合肥的压力将大减。”
诸葛瞻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张大与我所见略同。不过,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先取新城,站稳脚跟,再图南阳。”
诸葛瞻收回目光,语气转沉:“传令全军,在上庸休整三日。三日后,兵发新城。”
“诺!”
命令传下,汉军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下一场战役。而上庸城头,大汉的旗帜已高高飘扬。
消息很快传向各方:荆州,襄阳被围;魏兴,上庸归附。汉军在东线、南线的进展,如同两把钳子,缓缓夹向中原腹地。
洛阳城中,司马炎接到战报,摔碎了最心爱的玉如意。
而成都皇宫内,刘璿站在巨幅舆图前,手指从汉中划向上庸,又从江陵划向襄阳,脸上终于露出开战以来第一个舒展的笑容。
“大司马,霍将军,阎将军……诸卿,辛苦了。”
他转身,对侍立的董宏道:“拟旨,嘉奖前线诸将。另,告诉大司马和霍将军——稳扎稳打,不必急于求成。时间,在我们这边。”
“臣遵旨。”
殿外,夏日的阳光正好,照在“汉”字大旗上,金光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