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272章 稳固军心

江陵城头，汉旗猎猎，但空气中却隐约残留着一丝因主帅骤逝而带来的不安与凝重。镇军大将军阎宇，便在这样一种氛围中，抵达了这座荆州核心重镇。

他没有带来大队的仪仗，只带着一份沉甸甸的诏书，以及眉宇间那份经历南疆风霜洗礼后的沉稳与坚毅。

踏入都督府的那一刻，阎宇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悲痛，有审视，有期待，亦有疑虑。他没有急于升帐议事，而是第一时间询问罗宪灵堂所在。在属官的引导下，他来到那素幡白帏环绕的灵前，整了整衣冠，摒退左右，独自一人，肃立于罗宪的棺椁之前。

香烛缭绕，映照着阎宇复杂的面容。他凝视着罗宪的牌位，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年在永安共事的情景。那时，罗宪与他扼守国门，面对东吴的轮番进攻，巍然不动；两人虽分工不同，却默契于心，共同撑起了蜀汉东线。往事历历在目，而今故人已逝，空余未竟的复兴大业。

阎宇深深三揖，声音低沉而清晰：“罗兄……阎宇来迟了。兄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宇敬佩万分。昔日永安并肩之情，宇未曾有一日敢忘。今奉陛下与大司马之命，接此重担，心中惶恐，唯恐有负兄之心血，有负朝廷之托付。”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无比的坚定：“然，兄未竟之志，宇当竭力承之！荆州之地，兄经营多年，固若金汤，宇必谨守兄之成法，稳扎稳打，绝不容北虏南寇，踏足我疆土半分！望兄在天之灵，佑我荆州，佑我大汉！”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祭奠，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对故人的追思与对责任的承诺。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灵堂外肃立的罗宪旧部耳中。许多原本对新任都督心存隔阂的将领，闻听此言，不禁动容，眼眶泛红。阎宇此举，不仅是对逝者的最高敬意，更是对生者最好的安抚。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并非来取代罗宪，而是来接续罗宪的事业。

祭奠完毕，阎宇立刻升帐，召集荆州所有秩比六百石以上的将领及主要郡守、长史。他没有坐在高高在上的主位，而是命人将沙盘舆图置于大堂中央，自己则与众人环立四周。

“诸位，”阎宇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声音沉稳，“罗将军新丧，举国同悲。然，荆州乃四战之地，北有强晋虎视眈眈，东虽已附，然新定之初，亦需警惕。朝廷命宇前来，非为改弦更张，实为承前启后，稳定大局。今日之议，非本将军一人之令，乃集思广益，共商守土安民之策。”

他首先点名询问北部沿线，尤其是襄阳、樊城一带的守将，详细了解晋军最近的动向、营垒布置、兵力调动。又转向负责江防的将领，询问水军战备、舰船状况、与江东方面的联络通道。对于各郡的粮草储备、民夫征调、城防工事，他也一一垂询，问得极其细致。

每当有将领回答时，阎宇都凝神细听，偶尔插言询问关键细节，其问题往往切中要害，显示出他对荆州防务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在某些方面有着超越常人的洞察力。这无疑让在场的荆州官员们心中稍安，这位新任都督，并非尸位素餐之辈，而是真有实才。

最终，阎宇综合各方信息，明确了当前方略：“当下之要，在于‘稳’字。各部谨守防区，加固城垒，操练兵马，保持警戒。水陆各军，需与江东陆都督部保持密切联络，互为犄角。对内，安抚流民，鼓励农桑，确保粮秣无虞。一切事宜，暂依宪公生前规划执行，若有变动，必先经都督府议定。望诸位各司其职，不负朝廷厚望，不负宪公在天之灵！”

这番安排，沉稳持重，既保持了政策的连续性，又展现了主将的掌控力，迅速将因主帅更迭可能产生的混乱消弭于无形。各级将领见阎宇处事公允，尊重前任，且能力出众，纷纷领命，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落地。

就在荆州军政体系在阎宇手中初步平稳过渡之际，江陵码头迎来了一支来自江东的船队。旗帜鲜明，甲胄精良，为首一将，年轻英武，正是诸葛尚。

诸葛尚快步登上码头，径直前往都督府求见。阎宇闻报，亲自出迎至府门。

“末将诸葛尚，奉陆将军之命，率三千江东健儿，前来听候阎将军调遣，助将军稳定荆州！”诸葛尚抱拳行礼，声音清朗，举止间既有年轻将领的锐气，又不失沉稳。

阎宇连忙上前扶起，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贤侄快快请起！陆将军如此厚意，真是解我燃眉之急啊！”他拉着诸葛尚的手步入府内，低声道：“贤侄来得正好！你身份特殊，在军中民间皆有威望，有你在此，许多事情便好办多了。”

阎宇此言非虚。诸葛尚作为大司马诸葛瞻之子，这个身份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象征。他的到来，无异于向荆州军民宣告：朝廷高度重视荆州，大司马密切关注此地。这对于凝聚人心、稳定局势，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阎宇当即委任诸葛尚为都督府参军，总领荆州各部兵马整训事宜，并协防与江东接壤的沿江防线。这是一个既有实权，又能充分发挥其影响力的职位。

诸葛尚领命后，立刻投入工作。他并未待在都督府发号施令，而是脱下厚重的官袍，换上轻便的军服，亲自深入各营垒、哨卡。从江陵水寨到北部边关，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在军营中，他并非走马观花，而是仔细查看士卒的操练、军械的保养、营垒的卫生。他与普通士兵一同用餐，倾听他们的心声，了解他们的困难。每当遇到罗宪的旧部，他总会提及父亲诸葛瞻对罗宪将军的敬重与哀悼，转达朝廷对荆州将士的关怀与赏赐预期。他以其特殊的身份和真诚的态度，迅速赢得了基层官兵的信任与爱戴。

同时，在军事上，他也展现了过人的才华。他协助阎宇重新审视北部防线，对一些兵力配置提出了调整建议；他利用在江东与陆抗共事时学到的水战经验，优化了江陵水军的训练科目；他还亲自督导了一批从成都武库运来的、按照“精细化”标准制造的新式军械的配发与使用训练，尤其是那些可快速更换的标准化枪头、箭簇，引起了军中极大的兴趣。

在诸葛尚的积极奔走与阎宇的坐镇统筹下，荆州军心不仅迅速稳定下来，士气反而愈发高昂。将士们看到朝廷派来了如此重量级且能力出众的年轻将领，又感受到新任都督的稳重与才干，对于未来的战事，充满了信心。整个荆州，如同一台擦拭干净机器，各个部件紧密咬合，蓄势待发，只待那一声令下。

……

视线转向江东。

三年多的时光，足以改变一片土地的面貌与人心。如今的江东，早已不再是孙皓统治末期那般愁云惨淡、民不聊生的景象。

在建业，吴宫的奢华逐渐被务实高效的官署气息所取代。陆抗坐镇于此，总揽军政，但他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与四大家族的协调以及对新政推行的监督上。具体的政务，则由朝廷派遣的官员与本地通过科举选拔的新晋官吏共同处理。

顾、陆、朱、张四大家族，在这三年里，角色发生了深刻的转变。他们不再是那个与皇权博弈、垄断地方利益的传统门阀，反而成为了朝廷新政在江东最有力的支持者和执行者。

顾氏府邸内，家主正与族中长老议事。

“朝廷欲在吴郡再设一官学，所需用地，我顾氏当率先捐献。”顾谭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家主，那片田庄可是……”一位长老面露难色。

顾谭抬手打断：“目光要放长远！如今非比往日。科举已开，寒门崛起之势不可阻挡。我顾氏若想维持家门不坠，乃至更上一层楼，唯有顺应大势，与朝廷同心同德。捐献田庄，支持官学，乃是向朝廷表明心迹，亦是为我顾氏子弟铺就更广阔的道路。些许田产，与家族未来相比，何足道哉？”

类似的场景，也在陆、朱、张各家上演。他们主动约束族人，不得欺压百姓，不得阻挠新政，甚至拿出大量族产，资助官学、推广新式农具、兴修水利。他们深刻地认识到，一个在朝廷治下稳定、繁荣的江东，才是他们家族利益最大化的保障。与其抱残守缺，最终被时代抛弃，不如主动融入，在新秩序中占据有利位置。

而在广阔的乡野民间，变化更为显着。

吴郡郊外，老农陈老三正驾着崭新的曲辕犁在田里耕作，比起以前的直辕犁，省力了不止一倍。他看着翻涌的肥沃泥土，脸上满是笑容，对一旁的儿子说道：“这朝廷发下来的犁，真是好使！今年咱家这地，收成肯定能再多几成！”

儿子兴奋地点头：“爹，听说郡里的官学又在招人了，不限出身，只要肯学就行！我想去试试！”

陈老三抹了把汗，眼中闪着光：“去！为啥不去！如今是汉家天下了，皇帝和那位大司马是真心为咱老百姓着想！好好学，将来也能像那些官老爷一样，为朝廷出力！”

这样的对话，在江东的田间地头、市井街巷比比皆是。朝廷轻徭薄赋，推广农技，兴办教育，让普通百姓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生活的改善和未来的希望。那种在孙皓暴政下朝不保夕的恐惧感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稳感和对未来的憧憬。

潜移默化中，一种身份认同的转变悄然完成。茶楼酒肆里，人们谈论的不再是孙吴旧事，而是“我大汉”的科举、“我大汉”的新政、“我大汉”的兵威。

“听说了吗？北边的晋贼又在蠢蠢欲动了。”

“怕他作甚！如今我大汉兵强马壮，更有大司马运筹帷幄，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是啊，如今咱们是汉人了，再也不是那担惊受怕的吴人了！”

从“吴人”到“汉人”，这不仅仅是称呼的改变，更是民心归属最直观的体现。那面曾经代表着征服与未知的汉旗，如今在江东百姓心中，已然成为了庇护、秩序与荣耀的象征。江东这片土地，其血肉与灵魂，已经彻底融入了复兴大汉的洪流之中，成为了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荆襄稳如磐石，江东归心称汉。国家的东线，在经历短暂的震荡后，非但没有因主帅更迭而削弱，反而因内部的深度整合、上下一心而变得更加坚固，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这一切，都如同为即将到来的终极对决，铸就了最坚实的后盾。历史的潮汐，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那片古老的中原大地，澎湃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