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239章 屈辱决断

合肥城下的战火却从未真正停歇。孙皓御驾亲征，携十万之众，志在必得。前期的僵持并未消磨他的耐心，反而在得知晋朝与蜀汉和谈、西线压力骤减后，更加坚定了迅速拿下合肥的决心。他拒绝了任何退兵的建议，认为再不速攻便再无机会，严令诸将不惜代价，昼夜猛攻。

东吴将领诸葛靓与张悌，审时度势，向孙皓献上新的攻城策略。他们不再单纯强攻一点，而是利用兵力优势，多路佯动，声东击西，同时加大了对合肥城门的攻击力度，并试图挖掘地道。守将司马伷、司马望虽奋力抵抗，但在吴军层出不穷的攻势和绝对的数量优势下，合肥防线已是岌岌可危，告急的文书再次如雪片般飞向洛阳。

与此同时，西线的压力以另一种形式汹涌而来。蜀汉在陈仓、雍县一带陈兵耀武，旌旗蔽日，操练之声震天动地，摆出了一副若晋朝不给个满意交代，便不惜撕毁协议、强攻长安的复仇态势。来自成都的正式抗议国书与民间沸沸扬扬的舆论谴责，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悬在司马炎的头顶。

东西两线，一边是即将被突破的现实危局，一边是可能引发更大规模战争的政治风暴。年轻的晋帝司马炎被夹在中间，仿佛置身于烈焰与寒冰的交织炼狱。

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巨大的焦虑和沉重的责任几乎要将他压垮。年纪轻轻的他，一夜之间，鬓角竟悄然生出了些许刺眼的白发，仿佛时光在他身上骤然加速了流逝。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司马炎憔悴而苍白的脸。他摒退了所有侍从，独自对着巨大的天下舆图，久久沉默。地图上，合肥的标记被朱笔圈了又圈，显得异常醒目；而西面的长安一带，也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霾。

他反复权衡，计算着手中的每一分力量，评估着每一个决策可能带来的后果。

驰援合肥，需要更多的兵力，但西线的蜀汉虎视眈眈，关中兵力不能轻动，否则长安危矣。

强硬回应蜀汉，拒绝交出钟会，甚至不惜一战？且不说此时与兵锋正盛、同仇敌忾的蜀军开战胜算几何，东线的合肥很可能就在这个过程中陷落，届时局面将彻底崩溃。

交出钟会？这无异于自断臂膀，不仅会寒了前线将士之心，更会助长蜀汉的气焰，而且钟会手握兵权，岂是那么好交的？逼反了钟会，关中立刻大乱。

似乎……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一条更加屈辱，却能暂时稳住局面，争取时间的路。

司马炎的手指颤抖着，最终沉重地落在了舆图上“安定郡”的位置。安定，关中西部重郡，西通陇西，更是昔日大汉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的重要路径，象征着无上的荣光与对远方的探索。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在与某种重要的东西做最后的诀别。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特制的御用绢帛，提笔蘸墨，开始给蜀汉大司马诸葛瞻书写一封私信（某种程度上比国书更具缓和余地）。字句斟酌，极其艰难：

“晋皇帝致书汉大司马思远足下：惊闻陈仓之变，钟会狂悖，擅启边衅，致姜公殒身，朕闻之，痛心疾首，夜不能寐。此獠之行，朕实不知，亦深恨之！朕已严旨切责，必当查明情由，严惩不贷，定给贵国一个交代……”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许久，笔尖的墨汁几乎要滴落下来，最终，他还是咬着牙，写下了那屈辱的补偿：

“……为表朕之歉意，亦为两国和睦长治久安计，朕愿……愿赠让安定郡予贵国，以息干戈。望贵国明察朕心，约束将士，勿使烽烟再起……”

写完这一段，司马炎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手中的御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案上，溅起几点墨痕。他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安定郡的割让，不仅仅是一块土地的丢失，更代表着晋朝将彻底失去与西域诸国的直接联系。那条自汉武帝时代起，由无数先辈筚路蓝缕、用鲜血与汗水打通的，承载着荣耀、梦想与财富的丝绸之路，从此将在他的手中断绝！这份屈辱与愧疚，比战败更甚。

他强忍着几乎要晕厥的眩晕感，以及那翻涌上喉头的腥甜，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殿外候旨的贾充、杜预等人下达了后续命令。

“拟旨……加封杜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全权负责淮南战事！命其……即刻南下，驰援合肥！务必……给朕击退孙皓！” 他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待击退吴寇后，不必急于追击，就地整军经武，修缮城防，广积粮草……为日后……反攻伐吴，做准备！”

他将东南的战局和未来的伐吴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杜预身上。这位他极其倚重，相信其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臣子，似乎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认定，只要杜预出手，合肥之围必解，东线的危局定能扭转。

杜预领旨时，面色凝重。他深知此刻国家面临的巨大压力和皇帝交付的重任，但他没有推辞，也没有豪言壮语，只是沉稳地躬身：“臣，领旨谢恩。必竭尽全力，以报陛下！”

没有片刻耽搁，杜预接过节钺印信，便带着部分精锐僚属和皇帝赋予的临机专断之权，毅然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他的目标很明确：先解合肥之围，稳住东南，再图后计。一场关乎晋吴两国命运的大战，即将在这位儒将的指挥下，拉开新的序幕。

而洛阳宫中，下达完这一系列命令的司马炎，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瘫倒在御座之上，陷入了短暂的昏厥。内侍们惊慌失措地涌上前……

割地求安，寄望东南。这位雄心勃勃的开国皇帝，在现实无情的挤压下，不得不做出了最为痛苦和屈辱的抉择。

国家的尊严与未来的战略空间，在生存的压力面前，被暂时搁置。而这一切的苦果，最终会由谁来品尝，此刻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