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234章 陈仓喋血

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饱经战火的陈仓城。晋军的旗帜正在缓缓降下，城门大开，一队队晋军士兵鱼贯而出，秩序井然地向东退去。队伍的前方，一个身着鲜明甲胄的将领，在亲兵的簇拥下，策马而行，姿态看似从容，却隐隐透着一股刻意营造的“落寞”。

这番大张旗鼓的撤离，清晰地落在了城外汉军哨探的眼中，迅速报至中军大帐。

“大将军，钟会已率部撤离，看旗号及其本人，确已东去。”斥候禀报。

然而，帐内几位年轻将领却眉头紧锁。陈元率先出列，语气带着疑虑：“大将军，下官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钟会此人，骄矜自负，野心勃勃，岂会甘心如此轻易便将经营许久的陈仓拱手相让？如此大张旗鼓，唯恐我等不知他走了似的，这…这反倒像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赵渊也附和道：“陈参军所言极是。以钟会之智，若真心撤离，当悄然迅速，以免被我军尾随追击。如今这般招摇，恐其中有诈！莫非…他想诱我入城，再行伏击？”

姜维端坐主位，花白的须发在透过帐门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他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锐利。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尔等所虑，亦是我之所忧。钟士季非是轻易认输之人，朝廷此番和议，于他而言，不啻于奇耻大辱。他若有异心，亦在情理之中。”

他顿了顿，下达指令：“然，其撤离是实。传令下去，多派精干探马，远远缀上钟会主力，务必查明其真实动向！大军今日按兵不动，加固营垒，没有我的将令，任何人不得擅入陈仓！待明日探明虚实，再行定夺。”

姜维的谨慎，让蜀军避免了一场可能的灾难。

第二日，更多的探马回报，确认晋军主力确实已远离陈仓，向东退往长安方向，并未见有回援的迹象。钟会也一直出现在队伍中。

“或许，是钟会虽不甘，却也不敢公然违抗晋主司马炎之命？”蒋斌猜测道。

压力来到了姜维这边。和议已定，若不进城接收，于理不合，也可能给晋朝留下毁约的口实。在综合考量后，姜维终于下令：“全军戒备，依次入城！前军先行，控制城门及要道，仔细搜查！中军随后，后军于城外策应，保持警惕！”

命令下达，北地王刘谌、傅佥率前军精锐，小心翼翼地向洞开的陈仓城门推进。城头空无一人，只有残破的晋字旗在风中飘摇。前军顺利入城，沿途并未遇到任何抵抗，城内一片死寂，只有断壁残垣和尚未散尽的硝烟味，仿佛一座空城。

消息传回，姜维心中稍安，但仍不敢大意，亲率中军主力，在蒋斌、王含、陈元、赵渊等人的护卫下，向城门行进。

然而，就在姜维的中军大部踏入陈仓城门瓮城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噌噌！！！”

一声声甲胄摩擦的的响声出现在城墙上、街道两侧的废墟中。那瞬间冒出无数弓弩手，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放箭！”

一声凄厉的号令不知从何处响起。

霎时间，箭矢如同密集的蝗群，从四面八方射向刚入城的汉军中军！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毫无防备的汉军士卒成片倒下，阵型大乱！

“中计了！有埋伏！快，保护大将军！向后撤！夺回城门！”刘谌喊道

姜维亦临危不乱，拔出佩剑，厉声高呼，声音瞬间压过了混乱。他虽年迈，但久经战阵，反应极快。

但埋伏显然不止于此。就在城内伏兵尽出的同时，城外也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本该早已远去的钟会，竟如同鬼魅般从附近的山林沟壑中杀出，直扑城外尚未入城的汉军后队以及城门方向！为首一员大将，金甲红袍，不是钟会又是谁？

钟会于乱军之中，望见被围在瓮城处的姜维旗号，不由得哈哈大笑，声音充满了计谋得逞的得意与怨毒：“姜伯约！老匹夫！你终究是老了，不中用了！一个小小的替身，便能将你这等名将玩弄于股掌之间！今日，这陈仓城，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原来，他早已安排替身带着部分疑兵东去，自己则亲率精锐埋伏在侧，只等姜维入彀。

突如其来的内外夹击，让汉军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城内中军被箭雨覆盖，挤在狭小的空间内难以展开；城外后军被钟会生力军猛冲，一时也难以有效支援。

“不要乱！结阵！向城内突击，抢占街巷！”姜维挥剑格开射来的流矢，声音依旧稳定，指挥着身边的将士。他知道，此时向外突围，只会成为瓮中之鳖，唯有向城内冲杀，利用街巷地形，才能抵消敌军埋伏的优势。

刘谌、蒋斌、傅佥等将领也反应过来，纷纷怒吼着组织身边还能战斗的士兵，顶着箭雨，向瓮城内的晋军发起了反冲锋。年轻将领更是悍不畏死，护在姜维左右，奋力拼杀。

混战之中，刀剑无眼。姜维虽被亲兵层层护卫，但乱军之中，仍不免被冷箭和突入阵中的晋军死士所伤。左肩、右腿接连被利刃划开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战袍。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旧屹立在帅旗之下，手中长剑不断指向关键位置，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达着指令。

“是大将军！大将军还在！”

“帅旗未倒！跟我杀！”

姜维的存在和那面依旧飘扬的帅旗，成为了混乱中汉军将士的主心骨。看到主帅如此悍勇，原本有些慌乱的汉军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竟硬生生顶着埋伏，将瓮城内的晋军伏兵杀退，并向城内推进了一段距离。

钟会见伏击竟未能瞬间击溃姜维，反而让汉军稳住了阵脚并发起反扑，甚至直冲自己而来，心中又惊又怒。他深知姜维在蜀军中的威望，若不除去，今日之谋恐难竟全功。

“放箭！瞄准姜维中军，给我乱箭射杀！”钟会面目狰狞，下达了最冷酷的命令。

一时间，更加密集的箭雨，如同泼水般向姜维所在的核心区域覆盖过来！

“举盾！快举盾！保护大将军！”北地王刘谌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亲兵们反应迅速，纷纷举起盾牌，在姜维周围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然而，箭矢太过密集，力道强劲，不断有盾牌被射穿，有士兵中箭倒下。

“噗！”“呃……”

身处护卫核心的姜维，身体猛地一震，一支箭穿透了盾牌的缝隙，狠狠钉入了他的左胸！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支箭矢射中了他的右膝膝盖！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几乎栽倒。

“大将军！”

众人惊呼，欲上前搀扶。

“勿管我！”姜维低吼一声，脸色惨白如纸，汗珠如同雨水般从额头滚落。他猛地将手中长剑插进地面，借助剑身的支撑，硬生生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没有倒下！他目光依旧锐利，扫视着战场，用尽最后的力气下令：“进城…清扫残敌…稳固城防…”

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要亲眼确认，这座用无数将士鲜血和自身重伤换来的城池，真正掌握在汉军手中。

直到看见钟会见势不妙，在亲兵护卫下仓皇遁走，消失在乱军之中，城内的晋军伏兵也因主将逃离而士气崩溃，纷纷溃散或投降，姜维那紧绷的意志才终于松懈下来。

插在地上的长剑无法再支撑他沉重的身躯，他眼前一黑，向前缓缓栽倒。

“大将军！”

“大将军！”

刘谌、蒋斌、傅佥、王含、陈元、赵渊…所有将领都扑了上来，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倒下的身躯。只见他胸前箭伤处鲜血汩汩涌出，膝盖上的箭矢更是触目惊心。

“医官！快传医官！”刘谌的声音带着哭腔。

陈元更是对着传令兵嘶声喊道：“速速传信回成都！禀报陛下与大司马！大将军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请火速加派宫中御医前来！要快！！！”

一时间，刚刚经历血战、初步控制陈仓的汉军，还来不及享受胜利（如果这还能称之为胜利的话），便陷入了主帅生命垂危的巨大悲痛与恐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