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224章 受挫五丈原

五丈原的僵持，对于诸葛瞻而言，如同身陷泥沼，每一日都倍感煎熬。

石苞用兵，老辣如陈年烈酒，初饮不觉，后劲却足以致命。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不断用一些小规模的挑衅和佯动，消耗着蜀军的精力与警惕，同时耐心等待着猎物露出真正破绽的时刻。

而诸葛瞻，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他拥有超越时代的眼光和知识，麾下士卒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但战场上的直觉与临阵的狠辣，并非书本可以传授。连日来，他试图打破僵局，几次小规模的反击都被石苞轻易化解，反而折损了些许兵力，军中那股初临战阵的锐气，正在不可避免的消磨中。

这一日，黄昏时分，渭水对岸隐隐传来一阵不同于往日的喧嚣。诸葛瞻登高远望，只见晋军营寨后方烟尘微起，似有新的旗号移动。斥候冒险抵近侦查，带回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晋军阵营中出现了新的骑兵部队，看旗号，竟是本应在北面应对北地王刘谌的魏将庞会！

“庞会？他不是在陇山一带受挫于北地王吗？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诸葛瞻麾下一将领失声道。

众人皆惊。庞部骑兵的出现，意味着北面战局可能生变，更意味着石苞得到了他急需的、足以打破平衡的生力军——尤其是机动力极强的骑兵！

诸葛瞻心头一沉。他立刻意识到，局势正在急转直下。一个石苞他已难以应付，如今再加上一个悍勇的庞会……

“传令各营，加强戒备，多设鹿角暗哨，谨防敌军夜袭！”诸葛瞻强行镇定，下达指令。但他眉宇间的凝重，却无法掩饰。

与此同时，晋军大营中，气氛却是截然不同。

身上带着几处箭伤、脸色略显苍白的庞会，正对着石苞拱手，语气带着几分愧怍与恨意：“石大司马，末将无能，在陇山遭蜀虏北地王刘谌阻击，未能及时切断霍弋后路，反折了些兵马。听闻石大司马在此与诸葛瞻小儿对峙，特引残部前来听候调遣，戴罪立功！”

石苞看着庞会，眼中精光一闪。庞会的到来虽出乎意料，但其麾下尚有数千能战之骑，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庞将军来得正好！诸葛瞻倚仗营垒，负隅顽抗，我军正缺一把破敌的尖刀。将军麾下铁骑，正当其用！”

他拉着庞会走到沙盘前，指着五丈原蜀军布防的侧翼一处说道：“连日观察，蜀军左翼依托一片缓坡林地，防御相对薄弱，诸葛瞻似乎将此作为其骑兵隐匿之所，以为策应。我已连续数日派小股步卒佯攻此地，蜀军应对已成惯例。今夜，便是破敌之时！”

石苞的计划狠辣而精准。他命令庞会率领所有骑兵趁夜色掩护，远远绕向蜀军左翼后方的一片洼地埋伏。同时，他集中大部分步兵，准备在子时过后，对蜀军右翼和正面发起前所未有的猛烈佯攻，制造主攻方向的假象。

“待我将蜀军主力吸引至右翼和正面，其左翼必然空虚。届时，我以火矢为号，庞将军便率铁骑从其左翼林地处突入，直捣诸葛瞻中军！纵不能生擒此獠，也要将其营垒搅得天翻地覆！”石苞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

庞会抱拳，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末将领命！必叫蜀寇见识我大晋铁骑之威！”

是夜，月隐星稀，正是杀人之时。

子时刚过，晋军营地突然鼓声大作，火把瞬间点亮了半边天空！数以万计的晋军步兵，发出震天的呐喊，如同潮水般向蜀军的右翼营垒和正面防线发起了凶猛的攻击。箭矢如同飞蝗般越过营栅，石块投掷如雨，攻势之猛烈，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诸葛瞻被惊醒，立刻披甲登上望楼。只见右翼和正面火光冲天，杀声震耳，晋军攻势如潮，仿佛决战就在此刻。

“大司马！晋军主力尽出，猛攻右翼和正面，攻势极猛！”将领急报。

诸葛瞻心头一紧，难道石苞失去了耐心，要强行破营？他不敢怠慢，立刻下令：“传令！右翼、正面各营，死守阵地！中军预备队，分兵支援右翼！”

命令下达，蜀军各营迅速调动，弓弩手拼命向营外倾泻箭矢，长枪兵死死顶住营栅，与试图攀爬的晋军殊死搏杀。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蜀军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到了右翼和正面。

然而，就在蜀军防线右翼承受着巨大压力，兵力不断向右调动之时，在寂静的左翼林地之外，三支裹着油布的火箭，带着刺耳的尖啸，猛地划破了黑暗的夜空！

信号！

埋伏在洼地中早已不耐的庞会，看到信号，眼中凶光毕露，长刀向前一指：“大晋的儿郎们，随我踏平蜀营！杀！”

“杀！！！”

积蓄已久的战意轰然爆发！数千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黑暗中猛然跃出，马蹄声如同滚雷般震撼大地，直接扑向了蜀军左翼那片因为兵力抽调而显得空虚的林地！

负责左翼警戒的蜀军士兵根本没想到攻击会来自这个方向，来自己方阵营的侧后！他们只看到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冲出，瞬间就冲垮了外围稀疏的鹿角和哨卡！

“敌袭！左翼敌袭！”凄厉的警报声终于响起，但为时已晚！

庞会一马当先，手中长刀挥舞，如同劈波斩浪，将试图结阵抵抗的少量蜀军步兵连人带盾劈翻。铁骑洪流毫不费力地冲入了林地，践踏着帐篷，砍杀着惊慌失措的蜀军士卒。火光在林地中迅速蔓延开来，浓烟滚滚，人影幢幢，一片大乱！

“报——！大司马！不好了！庞会骑兵从我左翼后方杀入，已冲破林营地，正朝中军而来！”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到诸葛瞻面前，声音带着无比的惊恐。

诸葛瞻如遭雷击，猛地扭头看向左翼，只见那里已是一片火海，混乱的人马嘶鸣声、兵刃撞击声、濒死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清晰可闻！

中计了！石苞的真正杀招在这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左翼被破，中军侧翼完全暴露在敌军铁骑之下，整个防线有被拦腰截断、分割包围的危险！

“快！命令右翼、正面部队逐步后撤，向中军靠拢！随我挡住庞会！”诸葛瞻嘶声下令，此刻他已顾不上懊悔，必须稳住阵脚。

但败局一旦形成，便难以挽回。庞会的骑兵在蜀军营垒内纵横驰骋，不断制造着混乱，切割着蜀军各部的联系。而正面和右翼的晋军步兵，见计策成功，攻势更加疯狂，死死咬住试图后撤的蜀军。

诸葛瞻在亲卫的保护下，试图组织反击，但仓促之间，如何能抵挡得住养精蓄锐已久的庞会铁骑？一阵乱箭射来，身边亲卫倒下数人，坐骑亦被射伤，将他掀落马下。若非几名将领拼死将其救起，后果不堪设想。

“大司马！事不可为！速退！退回褒斜道，依托谷口再战！”一名浑身浴血的将领拉着诸葛瞻，急声劝道。

看着四周越来越混乱的战局，听着越来越近的晋军喊杀声，诸葛瞻心如刀绞。他知道，这场仗，他败了，败得彻底。继续坚持下去，只有全军覆没一途。

“传令……全军……向褒斜道谷口撤退……”他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这道无比艰难的命令。

撤退的命令一下，蜀军最后的抵抗意志也崩溃了。各部人马争先恐后地向南方的褒斜道谷口涌去，建制完全打乱，丢弃的辎重、旗鼓、兵器随处可见。庞会的骑兵在后面肆意追杀，如同驱赶羊群一般，不断有落后的蜀军士卒被砍倒。

石苞站在望楼上，冷漠地注视着这场单方面的追杀。他没有下令全力追击，穷寇莫追，尤其是进入地形复杂的褒斜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重创了诸葛瞻这支奇兵，解除了其对关中腹地的直接威胁。

这一战，诸葛瞻损失惨重，一万精兵，能跟着他退入褒斜道的，不足五千，而且多有带伤，士气低迷。曾经承载着无限希望的五丈原，再次成为蜀汉军队的伤心地。

天色微明，战场上尸横遍野，硝烟未散。石苞与庞会会师于残破的蜀军营垒中。

“恭喜石大司马，重创诸葛瞻，解五丈原之围！”庞会抱拳道，语气中带着敬佩。

石苞却摇了摇头，脸上并无多少喜色：“诸葛瞻虽败，然其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若非其经验欠缺，此战胜负犹未可知。蜀汉有此人物待其战场经验累积起来，实乃大晋之心腹之患。”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西方，“但如今诸葛瞻已不足虑，然西线霍弋，连克陇县、汧县、隃麋，兵锋正盛，其麾下马恒、赵柒已南下扫荡，威胁雍县、虢县。若雍县有失，则陈仓彻底沦为孤城，姜维便可倾力攻打，钟会危矣！”

他沉吟片刻，果断下令：“庞将军，你部骑兵伤亡不小，暂且在此休整，清扫战场，监视褒斜道口，防止诸葛瞻卷土重来。”

“那石大司马您？”

“我即刻率领主力，西进雍县！”石苞目光坚定，“霍弋大将南下，雍县守军兵力单薄，必须抢在其之前，稳固雍县防线！只要守住雍县，便能遏制霍弋东进之路，保住陈仓与长安的联系。届时，再看陈仓战局，伺机与钟会内外夹击姜维！”

石苞的决策，显示了他作为一名统帅的大局观。他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去追击残敌，也没有急于直接救援岌岌可危的陈仓，而是选择了最关键的战略要点——雍县。只要卡住这里，就还能维持住关中战局的均势。

很快，晋军主力拔营而起，带着五丈原胜利的余威，滚滚向西，朝着雍县方向疾行。而在他们身后，褒斜道幽深的谷口，如同巨兽的嘴巴，吞噬了败退的蜀军，也暂时吞没了蜀汉从中线奇袭关中的梦想。

烽火依旧，只是胜负的天平，在经过五丈原这一战后，似乎又开始微微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