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219章 风起云涌

讯息，在战争中如同血脉，其流转的速度与准确性，往往决定着巨人的生与死。当霍弋攻克街亭、马恒赵柒东出番须道扫荡华亭以南的捷报，化作一枚枚轻羽，穿越陇山险隘，分别送至陈仓前线与汉中中枢时，整个战局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陈仓，汉军大营。

时值黄昏，残阳如血，将陈仓坚硬的城墙轮廓染上一抹凄艳的金红。姜维正于帐中与诸将推演攻城方案，忽闻帐外传来急促马蹄声及亲兵高声禀报：

“报——！大将军！霍弋将军八百里加急捷报！镇西将军霍弋所部，已攻克街亭，全歼守敌，李辅溃逃！马恒、赵柒二位将军已东出番须道，占领华亭，正南下扫荡陇山余脉与汧水河谷，为我大军东进扫清障碍！”

帐内瞬间一静，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欢呼！

“好！霍将军威武！”

“街亭！街亭光复了！”

“天佑大汉！”

老将傅佥、王含等人激动得须发皆颤，他们太清楚街亭的意义了。参军陈元、赵渊相视而笑，眼中充满了对后续战略的期待。连一向沉稳的姜维，在初闻捷报的刹那，持着代表晋军小旗的手也微微一顿，随即，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绽放出难以掩饰的振奋之色，眼中精光爆射，仿佛年轻了十岁。

“好！霍弋不负众望！马恒、赵柒亦是好样的！”姜维的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他快步走到沙盘前，将代表霍弋部的赤色旗帜，重重地插在街亭之上，又将马恒、赵柒的旗帜推向华亭，并沿着汧水河谷向南划动。

整个沙盘的态势瞬间明朗。陈仓如同一个被紧紧包裹的硬核，而它的西面，已然门户洞开！陇山防线被撕碎，汉军的兵锋可以直接威胁陇县、汧县，甚至进一步东进，截断关中与凉州的联系，或是南下威胁雍县、槐里，直扑长安侧背！

“大将军！时机已到！霍将军已打开局面，我军是否应调整部署，配合西线行动？”刘谌兴奋地请命，这一次，他的眼中不再只有眼前的城墙，而是看到了更广阔的棋盘。

姜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分兵策应的冲动。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沙盘上那座依旧坚挺的陈仓城，以及城中那块代表钟会主力的黑色标识。

“不，此刻，我军主力仍需钉在陈仓！”姜维沉声道，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决断，“钟会非庸才，街亭失守的消息，此刻恐怕也已传入城中。他必知后方危急，可能会狗急跳墙，也可能试图突围回援。”

他略一沉吟，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传令各军！自明日起，加大攻城力度，多造声势，作出不惜一切代价、急于破城的猛攻姿态！投石机日夜不停，云车冲车轮番上前，士卒呐喊声务必震天！”

诸将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王含抚掌道：“大将军妙计！您是欲……迷惑钟会，示敌以强，使其误判我军因街亭大捷而骄狂急进，从而坚定其固守待变或寻机反击之心？”

“正是！”姜维点头，“钟会若知街亭失守，必忧心如焚，思退路。我若此刻显出松懈或分兵迹象，他可能果断弃城或突围，与我西进偏师遭遇，则胜负难料。我若故作猛攻，摆出志在必得之架势，他反而会认为我未知陇西确切战况，或即便知晓，亦认为胜券在握，欲先下陈仓。如此，他或会选择继续坚守，等待我军久攻不下、师老兵疲，或是雍县、陇县方向的援军消息。这便为霍弋、马恒他们争取了更多时间，去扩大战果，彻底搅乱其后防！”

“末将等明白！”众将齐声应诺，对姜维的深谋远虑深感佩服。

刘谌更是心潮澎湃，他再次感受到了战略层面的深邃。进攻，有时是为了更好的牵制；猛攻，竟是为了隐藏更深的目的。这用兵之道，实在奥妙无穷。

陈仓城内。

与汉军营中的振奋相反，此地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钟会几乎是同时接到了街亭失守、李辅溃逃的噩耗。他面无表情地看完军报，缓缓将其放在案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麾下将领如丘建、胡渊等，皆屏息垂首，不敢言语，空气中弥漫着失败与不安的气息。

良久，钟会才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街亭……丢了。李辅败退陇县。”

尽管早有预感，但消息确认，帐内仍是一片哗然与沮丧。

“都督！李辅丧师失地，罪不可赦！当严惩以正军法！”有将领激愤道。

钟会摆了摆手，制止了进一步的喧哗。他的头脑异常清醒。此刻追究李辅的责任于事无补，反而可能逼反溃兵，导致陇县、汧县一线彻底崩溃。当务之急，是稳住西线残局，确保自己背后的安全。

他取过纸笔，略一思忖，开始书写命令。他的语气甚至在信中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宽容”：

“李辅将军：街亭之失，非战之罪，乃蜀虏势大，霍弋狡诈所致。将军能收拢残部，退保陇县，已属不易。望将军勿以此挫志，当重整旗鼓，谨守陇县与汧县，倚仗城防，深沟高垒，阻遏蜀军东进南下之势。汝能守住二城，便是将功折罪，亦是保我大军后路之关键！本督已令雍县抽调五千兵马，驰援于你，不日即到。望汝不负所托，坚守待援！”

写罢，他命人立刻以快马送出。这道命令，既安抚了败军之将，又明确了其坚守职责，还给予了实质性的支援希望，是此刻能做出的最理智的处置。

处理完西线危机，钟会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城外连绵的汉军营火，眉头紧锁。姜维突然加剧的攻势，让他心生疑虑。

“姜维攻城如此之急……是尚未得知街亭消息，欲速破陈仓？还是……明知故犯，意在牵制于我？”他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霍弋下一步会如何？马恒、赵柒的骑兵又在何处？”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动感，萦绕在钟会心头。他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姜维在正面死死缠住他，而霍弋则在他身后挥舞利刃。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是冒险出击，打破姜维的围困？还是继续坚守，期待西线能稳住，或者洛阳方面能有新的指令？

汉中。

当霍弋的捷报被飞驰的信使送入时，诸葛瞻正在与刘瓒核对后方粮草调度。他展开军报，快速浏览，那沉静如水的面容上，瞬间如同春风解冻，绽放出无比明亮、无比锐利的光彩！

“好！好！好！”诸葛瞻连道三声好，猛地站起身，将捷报拍在案上，声音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释放与决断，“街亭已下，霍弋破关，马赵东出！时机已到！”

新平王刘瓒也为之振奋：“大司马，如此一来，钟会后路堪忧，姜大将军压力大减矣！”

“岂止是大减！”诸葛瞻目光灼灼，走到巨大的关中舆图前，手指从陈仓划过，经雍县，直指长安，“霍弋攻克街亭，马恒赵柒兵临汧水，如同利刃，已抵在钟会肋下！然，此刃尚需时间方能见血封喉。钟会非是坐以待毙之人，若其察觉危机，不惜代价猛攻大将军一点，或果断弃城西返，战局仍有反复之可能。”

他顿了顿，手指坚定地移向汉中以北，点在那条蜿蜒北上的古道——褒斜道！

“此刻，需有一支奇兵，如天外雷霆，彻底截断钟会与关中腹地的联系，使其成为真正的孤军，进退失据！”

刘瓒一惊：“大司马的意思是？”

诸葛瞻转过身，目光如电，声音斩钉截铁：“我欲亲率精兵一万，即刻出褒斜道，北上占据五丈原、郿城一线，控扼渭水南岸要冲，锁死陈仓与长安之间的通道！”

“大司马不可！”刘瓒急忙劝阻，“褒斜道险峻，行军艰难，且郿城等地必有晋军驻守。大司马身系全局，岂可轻身犯险？不如遣一上将前往！”

诸葛瞻摇了摇头，神色决然：“此战关键，在于快、在于准、在于势！非我亲往，不足以临机决断，不足以震慑晋军，亦不足以让伯约与霍弋放心全力施为！唯有我亲至前线，方能将汉中、陈仓、街亭三路大军之力，拧成一股，予钟会致命一击！”

他看向刘瓒，语气不容置疑：“新平王，汉中乃我军根本，后勤命脉所在。我走之后，此地便托付于你！务必保证粮草军械，源源不断输往前线，尤其是褒斜道方向！你可能做到？”

刘瓒见诸葛瞻心意已决，且将如此重任交付自己，心中激动，肃然躬身：“大司马放心！刘瓒必竭尽全力，确保汉中稳固，后勤无虞！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好！”诸葛瞻重重拍了拍刘瓒的肩膀，“即刻传令，点齐一万精锐，多备弓弩、干粮、开路器械。明日拂晓，随我出褒斜道！”

当夜，汉中大司马行辕灯火通明，调兵遣将，忙碌异常。诸葛瞻褪去文士袍服，换上轻便戎装，虽不魁梧，却自有一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凛然气度。

天纪元年的这天，因街亭的烽火而注定不凡。

姜维在陈仓城下布下疑阵，静待猎物焦躁；钟会在孤城中权衡利弊，感受着后路渐断的寒意；而诸葛瞻，这位大汉复兴的掌舵人，则亲率一支利箭，离开了稳固的后方，沿着那条记载着诸葛亮遗志的古道，毅然北上，要去完成那出师未捷的未竟之业，为这场决定国运的大战，投下最重的一颗砝码。

战争的狂澜，因陇山脊梁的易主而骤然加速，向着最终决战的彼岸，汹涌奔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