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率领的汉军东线主力,自攻克临渭后,沿着渭水南岸大道,浩浩荡荡向陈仓方向挺进。大军行进,旌旗如云,刀枪曜日,展现着大汉的雄壮军容。
北地王刘谌意气风发,纵马于中军行列,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北伐气势,心中充满了建功立业的渴望。
然而,这顺畅的进军很快便被打破。如同预料之中,却又来得格外迅猛。
“报——!后军粮队遇袭,押运校尉重伤,损失粮车三十余乘!”
“报——!左翼斥候队遭遇晋军骑兵伏击,伤亡过半!”
“报——!前军先锋营夜宿时遭敌骑火箭袭扰,部分营帐被焚!”
坏消息接踵而至,如同附骨之疽,不断骚扰着行进中的汉军。执行钟会新命令的晋将庞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率领其麾下近万关中及羌胡骑兵,充分发挥其机动优势,开始对姜维大军进行无休止的袭扰。
庞会用兵极为刁钻狠辣。他并不与汉军主力正面交锋,而是将其骑兵分成数十股,多则千人,少则百骑,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昼夜不停地活动在汉军队伍的四周。他们时而在黎明时分,趁着汉军拔营起寨、队形尚未严整之际,突然从侧翼发起冲锋,放一阵乱箭便呼啸而去;时而在深夜,用火箭远远射击汉军营寨,制造混乱与恐慌;更多的时候,他们像幽灵一样游弋在汉军视线可及的边缘,专门寻找落单的斥候、运送辎重的车队、或是兵力薄弱的侧翼部队下手,一击即走,绝不停留。
汉军虽众,但以步兵为主,面对来去如风的骑兵袭扰,颇有些拳头打跳蚤的无力感。大军行进速度被严重拖慢,士卒们精神高度紧张,疲惫不堪。负责后勤的将领更是焦头烂额,为确保粮道安全,不得不派出大量兵力护卫,即便如此,损失仍时有发生。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姜维眉头紧锁,听着各部将领汇报损失,手指在地图上庞会骑兵可能出没的区域重重敲击。
“庞会这厮,端的可恶!”老将傅佥怒气冲冲,“如此纠缠,我军何时才能抵达陈仓?士卒疲敝,锐气恐泄!”
王含也面露忧色:“大将军,若不能解决庞会骑兵之患,我军即便兵临陈仓城下,亦难以全力攻城,还需时刻防备其侧翼袭击。”
姜维何尝不知其中利害。他沉吟道:“庞会意在疲我扰我,拖延我军进度,以待钟会主力部署或陈仓守军准备更充。我军若分兵追剿,其骑兵机动,难以捕捉,反易中其埋伏;若置之不理,则损失持续,士气受损。”
就在众人苦思对策之际,一直凝神倾听的北地王刘谌猛地站起身,抱拳朗声道:“大将军!庞会猖狂,若任其肆虐,我军威严何在!孤虽不才,愿领一军,专司阻击拦截此獠!”
帐内目光瞬间聚焦于这位年轻的皇子身上。刘谌脸上满是决然与请战的炽热:“庞会骑兵虽众,然其分兵袭扰,每股兵力实则有限。我只需精骑三千,再配以善于山地林间作战的将士一部,不需与其大队纠缠,专寻其小股骑兵下手!彼袭我粮道,我便伏击其归路;彼扰我侧翼,我便反袭其巢穴!以机动对机动,以精锐对游骑,必能挫其锋芒,使其不敢再如此肆无忌惮!”
刘谌的提议,让姜维眼中一亮。这确实是一个思路。以往应对骑兵袭扰,多以加强护卫、固守阵型为主,略显被动。刘谌提出的,是以一支同样具备高机动性和强悍战斗力的精锐部队,进行主动的反制与猎杀。这需要指挥官具备极大的勇气、临机决断的能力以及对战场形势的敏锐洞察。
姜维凝视着刘谌,沉声问道:“殿下,庞会乃沙场宿将,其麾下骑兵亦是百战余生的雍凉劲卒,凶悍异常。殿下可知此任之艰险?”
刘谌昂首挺胸,声音铿锵:“大将军!我既请缨至军前,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岂能因敌凶悍而畏缩不前?我大汉将士,无不当奋勇!孤麾下儿郎,亦非贪生怕死之辈!恳请大将军予臣弟此机会,必不负所托,斩断庞会这扰我大军之爪牙!”
看着刘谌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昂扬的斗志,又考虑到当前确实需要打破僵局,姜维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深知,这不仅是一次战术行动,也是对这位未来可能肩负重任的皇族成员的一次重要历练。
“好!”姜维断然道,“既然殿下有此决心,本督便予你精骑三千,再从随军中调拨一千善于山林机动作战的老兵,归你节制!另,拨付双倍箭矢,配发信号火矢,许你临机专断之权!”
“谢大将军!”刘谌大喜,躬身领命。
姜维走到他面前,郑重嘱咐:“殿下切记,你的任务非是与庞会主力决战,而是猎杀其分散的小股部队,保护我军侧后,挫其锐气。遇敌大队,不可力敌,当避实击虚。务必谨慎,保全自身为上!”
“明白!”刘谌肃然应道,随即转身,大步走出帐外,点兵去了。
望着刘谌离去的背影,帐内诸将心情复杂,既有期待,也有担忧。姜维的目光则重新落回地图上。他知道,派出刘谌这支“猎骑”,是一场赌博。若能成功遏制庞会的袭扰,大军便能加速前进,直抵陈仓;若刘谌有失,则不仅折损精锐,更将沉重打击全军士气。
渭水河畔,战争的旋律因庞会的袭扰而变得凌乱,如今,随着北地王刘谌率领着一支精锐的混合部队离营而出,一股新的、充满锐气的变数,被投入了这片杀机四伏的战场。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即将在接下来的追逐与反追逐中,悄然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