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166章 深冬蛰伏

景耀十一年的深冬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酷寒，笼罩了整个荆襄大地。

纷纷扬扬的大雪，如同巨大的白色幔帐，覆盖了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山川城池，暂时掩去了战场的疮痍，也仿佛冻结了那震天的杀伐之声。

持续了数月之久的激烈战事，在自然之威面前，不得不暂时告一段落，三方势力不约而同地转入了对峙与休整。

蜀汉，军中大帐。

原本喧闹繁忙的军营，在雪中也显得安静了许多。校场上不再有整日的操练呼喝，取而代之的是士卒们清理积雪、修补营栅、保养兵甲的井然有序。中军大帐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罗宪与陆抗围坐在火盆旁，中间摆放着最新的斥候情报汇总。

“丁奉残部已退守江陵，依托城防和水军，深沟高垒，短期内再无出击之力。”罗宪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羊祜那边，魏军主力也已退回襄阳、樊城过冬，只留部分兵力驻守前沿堡垒。徐胤的水军退至汉水沿线港口，避开了江面风浪。”

陆抗点了点头，用一根木棍轻轻拨弄着炭火：“天时如此，强攻徒增伤亡。眼下之局，于我有利。我军新得荆西、宜都，正需借此寒冬，好生消化。关彝将军在夷陵整军备武，张遵将军巡视各县，弹压地方，赵柒将军带来的粮草辎重也已由诸葛尚妥善分配至各部。这个冬天，是我们稳固防线、积蓄力量的黄金时期。”

罗宪深以为然：“幼节兄所言极是。已命各部轮番休整，救治伤员，同时加紧在夷陵至秭归一线构筑永久性营垒、烽燧，并招募训练当地新兵，以补兵力。只是……”他微微皱眉，“新附之地，民心未附，虽推行大司马安抚之策，减免赋税，然吴国多年统治，影响犹在，恐有反复。”

陆抗放下木棍，神色平静：“此乃必然。治理之道，刚柔并济。我拟了一份名单，乃宜都、荆西之地尚有名望且非孙皓死忠的士族、乡老。可遣能言善辩、熟知新政之文官，持大将军令，携些许粮帛，于这寒冬中登门拜访，晓以利害，示我大汉宽仁。同时，锦衣卫亦需暗中活动，揪出并清除仍在暗中串联、意图不轨的细作与死硬分子。恩威并施，方可渐收民心。”

“好！就依幼节兄之策。”罗宪抚掌，随即又笑道，“诸葛尚在后方调度粮草，井井有条，颇有章法，大司马后继有人啊。”

陆抗也露出一丝笑意：“虎父无犬子。此子沉稳干练，假以时日，必为栋梁。”

曹魏，襄阳府内。

羊祜裹着一件厚厚的裘袍，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堆积的皑皑白雪，神色悠然。他身旁站着一位年约四旬、气质儒雅中透着干练的文官，正是不久前由洛阳朝廷、晋公司马炎亲自选派至襄阳的杜预。

“元凯，你看这雪，覆盖万物，看似平静，实则内里生机暗藏，或腐化，或孕育。”羊祜似有所指地说道。

杜预微微躬身，应对从容：“羊将军高见。正如眼下荆州之局。蜀军已据宜都，罗宪、陆抗稳坐秭归，其势已成。然其根基未稳，如雪下新苗，看似茁壮，实则根基尚浅，需时间扎根。而东吴丁奉，困守江陵，如雪中困兽，虽有余威，然饥寒交迫，锐气已失。”

羊祜转身，与杜预一同走入温暖的内室，笑道：“晋公派元凯来此，实乃祜之幸事。你看，这寒冬过后，我大魏当如何落子？”

杜预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在下以为，当‘静’‘助’二字。静观其变，暂不介入吴蜀之争，甚至可默许蜀军一定程度的存在，使其与吴仇怨更深，互相消耗。同时，暗中‘助’其对立，例如，可适当放松对蜀军采购某些非战略物资的限制，或散播些流言，加剧吴国对蜀汉的恐惧与敌意。待来年春暖，吴蜀若再起冲突，无论孰胜孰负，我大魏皆可坐收渔利。届时，或击疲吴以取江陵，或趁蜀疲以胁荆西，主动权尽在我手。”

羊祜抚须点头，眼中满是赞赏：“元凯之谋，深合我意。蜀汉得此地，如小儿持金于市，看似风光，实则为众矢之的。我等只需稳坐钓台，静待时机。这个冬天，于我大魏而言，正是养精蓄锐，布设罗网之时。”

东吴，江陵。

与蜀魏大营的相对从容不同，江陵城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这阴沉的雪天。败退回城的丁奉，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他拒绝了医官的静养建议，每日仍顶风冒雪，巡视城防，检查军备。只是那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孤寂而沉重。

残存的吴军士卒们，士气低迷，缺衣少炭的抱怨时有耳闻。荆西、宜都的丢失，不仅让江陵西面门户大开，更切断了部分重要的物资来源和兵员补充渠道。来自建业的问责诏书早已抵达，言辞严厉，虽未立刻剥夺丁奉的兵权，但那字里行间的斥责与不信任，如同冰锥刺在老将军心头。

“将军，城内粮草尚可支撑，但御寒之物紧缺，不少士卒冻伤。且……流言四起，有言蜀军开春便要攻打江陵，也有言……言朝廷要问罪大将军……”副将小心翼翼地汇报着，不敢看丁奉的脸色。

丁奉沉默良久，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声音沙哑而坚定：“传令，打开本将军府库，将所有储存的布匹、皮裘，分发给受冻将士。再从本将军俸禄中拨出部分，购买木炭。告诉儿郎们，我丁奉，与江陵共存亡！至于朝廷……待老夫守住了江陵，自会向陛下请罪！”

他猛地一拳砸在城垛上，积雪簌簌落下。“罗宪！陆抗！待来年春暖，老夫必报此仇！”这怒吼在风雪中传开，却带着几分英雄末路的悲凉。他知道，这个冬天，对江陵，对他自己，都将是前所未有的煎熬。而更让他忧心的是，北面的襄阳，那头由羊祜带领的猛虎，正隔着风雪，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深冬的荆襄，表面上战火暂熄，三方偃旗息鼓，仿佛被严寒封印。但在那厚厚的冰雪之下，激流依旧在奔腾涌动。

蜀汉在抓紧时间巩固消化，曹魏在冷眼旁观、甚至暗中布局以待时机，东吴则在舔舐伤口、积蓄怨愤。所有人都清楚，这短暂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序曲。

当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之时，这片土地必将迎来更加残酷、更能决定三国命运的激烈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