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158章 沐浴皇恩

景耀十一年三月初，春意渐浓，成都皇宫内苑的垂丝海棠已绽出点点粉红。然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暇顾及这春日胜景，尽数聚焦于那庄严肃穆的承光大殿。

今日，便是决定本届科举最终名次、由皇帝刘禅亲自主持的殿试之日。

黎明时分，天色微熹。通过会试筛选出的近百名贡士，身着统一的青色贡士服，在礼官引导下，怀着无比激动与紧张的心情，鱼贯步入平日只能遥望的皇宫，沿着汉白玉铺就的御道，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与荣耀的承光殿。

他们之中，有历经沧桑的中年人，有意气风发的青年，此刻皆屏息凝神，步履沉稳，唯恐行差踏错。

大殿之内，早已布置妥当。御座高悬，香炉袅袅。皇帝刘禅端坐于龙椅之上，身着十二章纹冕服，虽体型依旧富态，但在今日这特殊场合，倒也显出了几分天子的威仪。御阶之下，诸葛瞻、谯周、张绍、张峻，董厥、樊建等重臣分列两旁，神情肃穆。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李烨则按剑立于殿门内侧，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确保万无一失。

贡士们按会试名次排序，跪拜行礼，高呼万岁。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更添几分庄重。

刘禅看着殿下这些即将成为“天子门生”的英才，心中颇为受用，胖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虚抬右手：“众卿平身。”

“谢陛下！”贡士们再拜，而后起身，垂手恭立。

按照既定流程，殿试不再进行冗长的笔试，而是由皇帝亲自策问，考察贡士们的临场应对、学识见解与气度风仪。谯周作为主考官，将拟定好的数道策问题目呈交御前，由刘禅择选。

刘禅浏览一番，选中了一道他认为最能体现“圣君求贤”气象的题目：“咨尔众士，当此国家用人之际，试言‘为政之要，何者为先’？各抒己见，务求切实。”

此题看似宽泛，实则极难回答，既要引经据典，展现学问根基，又要结合时政，提出真知灼见，避免空泛之谈，更能看出一个人的胸襟与格局。

贡士们依序上前，于御前数步之外站定，躬身作答。有人引述《论语》《孟子》，强调“仁政爱民”为本；有人依据《管子》《韩非子》，主张“法治严明”为先；也有人结合蜀汉现状，提出“强兵足食”“兴教选才”等具体方略。回答各有侧重，水平亦参差不齐。

刘禅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或与身旁的诸葛瞻、谯周低声交换一下意见。他于此道并不十分精通，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知道哪些回答言之有物，哪些只是泛泛空谈。

轮到诸葛尚时，他稳步出列，从容不迫地向御座深深一揖，而后直身，声音清朗而沉稳：“陛下垂询，学生以为，为政之要，首在‘务实’与‘民心’。”

他开门见山，随即阐述道：“《尚书》有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然空言仁政，不足以固本。必也，察民之疾苦，如察己身；解民之倒悬，如救己溺。近年来，朝廷推广新式农具，兴修水利，乃至开科取士，打破门第，此皆务实之举，深得民心之举。陇西新附，当务之急非急于求成，炫耀武功，而在踏实经营，屯田安民，使其民归心，则地虽远亦可为臂助；政令下达，贵在通畅，若如往昔，上有惠政，下则壅塞，乃至扭曲盘剥，则良法美意反成害民之阶。故学生以为，为政者，眼需向下，脚需踏地，法需惠民，行需有果。务实而民信，民信则国基固，国基固则虽有大难亦可图存，遇良机便可勃兴。此学生浅见，伏惟陛下圣裁。”

诸葛尚的回答，没有堆砌过多华丽辞藻，而是紧扣“务实”与“民心”四字，结合蜀汉近年来的新政实例，逻辑清晰，见解深刻，尤其是指出政令需上下通畅，隐隐呼应了其父诸葛瞻微服查访汶山郡的深意，既展现了学识，又体现了对朝局民生的关注，气度沉稳，不卑不亢。

刘禅听得频频点头，他虽然自己未必能做到，但觉得这话说得在理，尤其是提到了他都知道的“新农具”“科举”这些“好事”，更是觉得顺耳。他侧头看向诸葛瞻，见其虽面色平静，但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赞许，心中便更有底了。

随后，又有几名贡士作答，其中两人尤为出色。

一人名叫陈元，年约三旬，面容朴实，出身荆州农家，自称幼时家贫，曾替人放牛，夜间则就着篝火偷读旧书。他的回答质朴无华，却句句落在实处：“陛下，学生以为，为政之要，在使民吃饱穿暖，安居乐业。仓廪实而知礼节，若百姓终日为饥寒所迫，纵有尧舜之道，亦难施行。故为政当以农桑为本，轻徭薄赋，抑制豪强兼并，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吏治尤为关键，需选清正廉洁、通晓民情者为父母官，而非唯凭门第高低。”

另一人名叫赵渊，来自益州犍为郡，家中原是经营小本生意，后供其读书。他思维敏捷，言辞犀利：“陛下，学生窃以为，为政之要，在于‘通变’与‘任贤’。世易时移，变法宜矣。譬如朝廷新政，科举取士，便是通变之举，打破数百年选官积弊。然变法非目的，强国利民方是根本。故需大力任贤，无论其出身如何，但有真才实学，便当擢用。且需建立考绩之法，汰庸留能，使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如此，政令方能畅通，国力方能日盛。”

陈元与赵渊的回答，一个侧重民生根本，一个强调制度变革与用人，皆能切中时弊，且因其出身寒微，所言更贴近底层实际，令人耳目一新。

所有贡士对策完毕后，刘禅与诸葛瞻、谯周等重臣退至偏殿稍作商议。其实主要拿主意的仍是谯周与其他重臣，刘禅更多的是听取意见并最终拍板。众人对诸葛尚、陈元、赵渊三人的表现评价最高，认为其才学、见识、气度皆为上乘。经过一番斟酌，并结合会试成绩，最终名次拟定。

少顷，众人重回大殿。承光殿内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所有贡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负责礼仪的太常张峻上前，展开一卷明黄色的诏书，运足中气，高声唱喏：

“景耀十一年癸未科殿试，陛下制曰：”

“第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陈元！”

“第一甲第二名，赐进士及第，赵渊！”

“第一甲第三名，赐进士及第，诸葛尚！”

三鼎甲的名字洪亮地传遍大殿，余音袅袅。

陈元、赵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喜悦与荣耀让他们瞬间热泪盈眶，连忙出列，跪倒在地，声音哽咽：“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大汉万岁！”

诸葛尚亦平静出列，从容下拜谢恩。他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赞赏、羡慕、乃至一些复杂的审视。但他心中坦然，这份功名，是他凭借真才实学所得。

刘禅看着殿下这三位新科鼎甲，尤其是状元和榜眼皆出身寒微，更是觉得脸上有光，这充分证明了他这位皇帝和朝廷的“英明”。他笑容满面地说道：“好！好！都是国家栋梁之才！望尔等日后勤勉王事，不负朕望！”

随后，太常继续唱名，公布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的名单。每一个名字念出，都伴随着一道激动谢恩的身影。

大典结束后，便是隆重的赐宴琼林。宴席之上，刘禅心情极佳，多有勉励之语。诸葛瞻亦代表朝廷，对众位新科进士表示了祝贺与期许。

热闹过后，更为实际的官职分配便提上了日程。此事主要由大司马府与尚书台协同办理，根据各进士的考试成绩、特长以及地方州县的实际缺额进行安排，拟订名单后，再报请刘禅用印批准。

诸葛瞻对此早有定计，新政初行，科举取士，这些新晋官员的起点绝不能太高，一方面需他们从基层历练，了解民情政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过度刺激那些尚未完全接受科举制度的旧有势力。

数日后，任命诏书陆续下达。

新科进士们大多被授予了县令、县长、县丞、郡丞、州郡从事、郎官之类的基层或佐贰官职，品级不高。例如，一些二、三甲的同进士，被分散至各郡县担任佐官或低级事务官。

这看似不起眼的任命，却标志着蜀汉官僚体系开始注入一股全新的、充满活力的血液。他们来自民间，知晓民间疾苦，怀揣着凭借学识改变命运、报效国家的理想，即将奔赴各自的岗位。

至于最为耀眼的三鼎甲——状元陈元、榜眼赵渊、探花诸葛尚，诏书中却并未明确指派具体官职，只言“着大司马府咨酌，量才叙用”。

这特殊的安排，引得朝野些许议论，但众人也明白，此三人乃本届科举之翘楚，陛下与大司马必有更重要的考量与栽培，其未来前程，绝非寻常州县官职所能局限。或许，他们将成为新政更核心的推动者，亦或，将被赋予更为关键的使命。

随着科举的尘埃落定，一批新的面孔开始出现在蜀汉的政坛上，一个由寒门与士族共同支撑、更注重才学与能力的新时代，正伴随着景耀十一年的春风，缓缓揭开序幕。而诸葛尚，这位年轻的探花郎，也站在了一个全新的起点上，准备迎接属于他的、既承载着荣光也背负着责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