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漾按照陈珍珠留下的地址找了过去,陈珍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就在距离越绣街以及光明集市步行半小时路程的一栋老旧的骑楼中。
许漾穿过喧闹的骑楼底商,循着狭窄的楼梯上到二楼。走廊幽深,光线晦暗,墙壁斑驳,晾衣竿从窗棂里伸出来,挂满了滴水的衣服,水泥地上潮湿不堪,角落里长着青绿的苔藓。
许漾走的小心翼翼的,生怕踩滑了摔跤。她对着门牌号仔细的核对了一下,伸手在色漆剥落的门板上轻叩了几下。
“这真能住人吗?”田大力拨开打到脸上的湿衣服,小声的嘀咕着。“这也太潮了,连个光亮都没有。”对于一个住惯了干爽明亮房子的北方人来说,真的很难适应。
“预算有限的话也没办法,一个差的安身之所总比没有的好。”许漾回了田大力一句,抬手又在门上敲了敲,只是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找珍珠啊?”
隔壁房间打开,一位阿婆探头出来。
“对,阿婆,我是珍珠姐的朋友,过来找她的。”
“她一早就去市场上找货去了,这个点儿......”她扭头看了眼屋里滴答作响的老座钟,“也快回来了,你是在这等,还是晚些再来?”
许漾谢过阿婆,决定去楼下先吃饭再过来。
楼下有家卖炒面的小摊位,三人叫了五份面,正吃着呢,就见陈珍珠满头大汗的扛着一个大包裹从远处的路上走了过来。
那包裹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分量不轻,陈珍珠每扛一会儿就得放下来歇一会儿,然后继续像蚂蚁扛着大米似的慢吞吞的往前挪。
“珍珠姐!”许漾坐在面摊上,笑着朝冲陈珍珠用力的挥了挥手。
正低头咬牙扛着大包行走的陈珍珠闻声抬头,疲惫汗湿的脸上瞬间绽放开惊喜,“许漾!你怎么来了!”
吴晓峰和田大力快步走过去,一人拎着大包裹的一边,轻轻松松的提了起来。
陈珍珠在许漾对面坐在,“你怎么来穗港也没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啊。”
“老板,再来一份炒面。”许漾扬手对着老板说了一声,然后转头对陈珍珠笑道:“好久没见,珍珠姐精神多了。”
虽然比上次见,陈珍珠瘦了不少,但两只眼睛里燃烧的都是干劲儿,显然,她现在已经从家庭的创伤里走了出来。
陈珍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猛灌了几口这才歇过劲儿,她爽朗一笑,“我现在搬出来了,离她们更远了,每天忙的没空想那些事儿,状态反倒是好了不少。”
她现在除了自己摆摊做生意,还要给许漾找货,许漾那边走货挺快的,除了之前预定的一千块钱的货,许漾中间还补订过两次货。她每天一大早就要去市场找货,搜罗5到10个新款,不同档口的质量还要进行比对,前一天卖的好的款还要补货,每天经手好几百件衣服。
等找完货,还要给许漾那边发货,回来下午搭配好要卖的衣服,晚上要继续去夜市摆摊,每天忙的连口水都喝不上,半夜回去累得倒头就睡,哪还有空想七想八。
“看来,我还得再努力努力,让珍珠姐更忙碌一些才好。”许漾笑道。“奥,对了,我回去让律师将咱们上次商讨的合作方案做了份合同,你看看。”许漾伸手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推到陈珍珠手边。
这合同还是找的邢恨我帮忙的,这年头针对商业合同服务的专业的律师还是太少了,许漾一个小小的个体工商户,还不至于要请多精通的专业律师。反正已经和邢恨我打过很多次交道了,许漾对他的专业能力很欣赏,能有份合同就已经很不错了。
陈珍珠打开合同看了看,条款虽然有些晦涩,但基本都是她们之前商量的条款,她没什么问题,问许漾要了一支笔,利索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许漾看着她这利索劲儿,笑道:“签了卖身契,就是我的人啦,珍珠姐还真不怕我把你卖了?”“卖吧,卖吧,记得把我卖个好点儿的人家,我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去选衣服卖衣服了。”
许漾噗嗤一笑,她将合同拿过来也签上自己的大名,“珍珠姐可是要跟我一起艰苦奋斗的,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去享福。”许漾摁了手印,将其中一份合同留给陈珍珠,自己则是将剩下的一份收好。
吃完饭,几个人回了陈珍珠的房间,陈珍珠的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就是所有的家具了。
空气中弥漫着布料的味道,地上堆满了一捆捆没有拆包的衣物,几个大蛇皮口袋敞开口随意的堆在角落里,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靠近门口放着挂衣服的架子,几件等待熨烫的衣服就挂在上面。旁边桌子上则是摆了一台老旧的缝纫机,周围散落着一些针线、纽扣之类的东西。整个房间几乎没有下脚的地儿,陈珍珠把几个口袋挪开,几人这才走了进去。
“家里有些乱。”陈珍珠不好意思的笑笑,把床上的蚊帐掀起来,露出一块空地给三人坐。她转了转头,好像家里也没水可以给许漾她们喝,陈珍珠更不好意思了。“每天都忙,没空收拾。”
许漾在床上坐下,“不忙,珍珠姐,”她笑笑,“我以前还睡过马路上呢,你这好歹还有个屋顶,已经很好了。”
在创业的原始积累期,所有的精力、时间和资源都必须高度集中,投入到最能产生效益的地方。反正环境的粗糙感都会被极度的疲惫所过滤,对许漾来说能遮风挡雨、睡觉的地方,房间怎么样还真不重要。
许漾让吴晓峰和田大力去楼下买些瓜果,她则是坐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和陈珍珠细细讨论了关于秋冬选品的策略。
“珍珠姐,我需要你深入市场,找出那些‘看起来差不多,但细节更胜一筹’的货。比如,同样是针织衫,我们要找纱线更软、颜色更高级的,同样是风衣,我们要找有独特扣子或内衬设计的,我希望这类基础款的占比达到50%-60%。”
陈珍珠拿了本子摊在膝头挤上,“你放心,我懂,经典款确保现金回款,我会在这上面侧重的。”
“另外30%可能要依靠珍珠姐的嗅觉,寻找那些在穗港这些前沿市场上有明显起量苗头或者你预估会起量的款式,发到临江做快速测试,最好是能锁定源头工厂,这样我们的优势也会更明显,走量也会更多。”
陈珍珠顿住笔,“上次给你打过去的那件镂空针织衫的反应挺好的,我最近也在和他们的工厂接触,不过,他们家走货一直挺好,不一定会给到我最优的价格。”
许漾笑了笑,“没事,慢慢来,等我们的量起来了,他会给我们最优的价格的。”
“最后这10%,我需要珍珠姐你发挥‘前沿哨站’的真正价值,帮我找一些‘看起来有点特别,甚至大胆’的款式,哪怕丑点儿也没关系。”毕竟时尚就是让人看不懂,兴许就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呢。
陈珍珠笑了,“你还真是特别,人家都是找好看的衣服,你反倒是找丑衣服。”
“好看的千篇一律有什么意思?丑的惊世骇俗不失为另一种吸睛的方式。”许漾说着也笑了,“黑红也是红,别人反倒一下子记住我的店了。”
两人就着秋冬衣服的布局详细对了一遍,等说完,也差不多半下午了。许漾给陈珍珠5000块钱的定金,这才带着吴晓峰和田大力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