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劭炒了一盘清炒小青菜,又快手快脚地弄了一碟小葱炒鸡蛋。许漾果然和她说的一样,吃的津津有味,像是尤为想念这‘家’的味道。
其实周劭炒的菜没多美味,只能说平平。只是许漾对食物没有特别高的要求,美味的她能欣赏,普通的她也能坦然下咽,能填饱肚子就行。
可周劭并不知道这些。他看着许漾吃得一脸满足,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他抬手,又给许漾碗里夹了一筷子炒鸡蛋,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多吃点。”
许漾欣然接受了周劭的投喂,投桃报李的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吃完饭,周劭利落地收拾完厨房。许漾便拉着他一起给安安洗澡。小家伙欢快地躺在小小的澡盆里,踢腾着肉乎乎的小腿,享受着爸爸妈妈难得的共同伺候,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满是惬意。
朱家大饭店。
饭点的高峰终于过去,后厨里喧嚣暂歇,大师傅们终于能喘口气,三三两两地坐在凳子上,看着朱师傅趁这空闲教导几个小学徒。
“刚才那个鱼香肉丝,汁是不是调稀了?”朱师傅一边熟练地颠勺炒制示范,一边对着身边的林郁说道,“芡勾不上,出来一盘子水汪汪的,卖相和味道都差远了。记住,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多放半勺淀粉。” 他将炒勺稍作停顿,示意林郁看准:“看我这勺口,一勺盐就是这么多菜的量,你自己心里要有一杆秤,不能全凭感觉瞎放。”
这孩子刀工不错,无论是切丝、切片还是剁砍一点就透,说过一次,下次就不会再出现这个问题。更难得的是他认真又能吃苦,切着手了吭都不吭一声,拿布一缠,拿起刀继续练,那股专注和悟性让朱师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朱师傅爱徒欣喜,特意给他缩短了基础刀工的练习时间,让他站到灶台旁边,开始做“打荷”的工作,近距离学手艺。
林郁点点头,心里默默的记下朱师傅说的话。
朱师傅转身,看向旁边的另一个学徒,脸上写满了无奈:“周衍,递料的时候料头放这边,主料放这边,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顺手一抓就知道是什么,你乱放我就得低头看,一低头菜就糊了!”
他叹了口气,这小家伙做饭天赋其实还行。胆子大,不怕切着手,切菜的质量虽然比不上林郁那般精细,但剁砍起来有把子力气,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噼里啪啦跟打雷似的,很有气势。就是性子有点儿大大咧咧、毛毛躁躁的,总在这些关乎效率和火候的细节上出岔子。
“朱师傅,——我亲爱的好师傅!您就是我厨艺路上的明灯!”周衍一把拉住朱师傅的围裙带子,像只犯了错、拼命摇尾巴的大型犬一样,可怜巴巴地讨饶,“您老息怒,息怒! 气大伤身,为了我这点榆木脑袋不值当!我下次一定记住,左右分明,绝对不乱!千万别罚我啊!”
他可太怕朱师傅的惩罚了,不仅骂人中气十足,还会罚他切堆积如山的萝卜,或者刷那口能把他整个人塞进去的陈年老锅底,全是耗死力气的重活,想想手都软。
“朱师傅,别跟他废话!”坐在角落里正用萝卜练习切丝的周茜幸灾乐祸地起哄,说话的间隙还不忘精准地往嘴里塞一把萝卜片,嚼得嘎嘣脆,“直接上锅铲揍他!给他长点记性!”
朱师傅心累地扭头看向周茜,感觉这后厨就没一个省心的。偏偏周茜皮厚,滚刀肉似的,骂她她也不当回事,难教的很。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懒啊,”朱师傅用炒勺虚点了点周茜面前那点可怜的“成果”,“你这切的萝卜丝,拢共加起来还没你偷吃进肚子的多!你再这样磨洋工,明天遇见周副团我可得跟他聊聊天了。”
他顺带看了一眼林暖的作业,脸色稍霁:“林暖做的不错,不过刀要垂直下,别斜!一斜就厚一片薄一片。萝卜水分大,刀就快一点,不然就塌了。”
周茜侧头瞅了瞅林暖面前那堆得像小山一样匀细的萝卜丝,再低头看看自己面前那可怜巴巴的一小撮,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悻悻地低声嘀咕:“我切的好着呢,还不浪费。”说完便老实了不少,蔫头耷脑地继续对付自己手里的萝卜。不过,那嘴是没闲着过,萝卜也吃的津津有味。
旁边的林暖则被萝卜那股子冲味儿熏得眼圈发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悲壮地望了望盆里还剩下的那几根硕大无比、仿佛永远切不完的白萝卜,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奔赴刑场般再次举起了刀,按照朱师傅说的调整手下的角度——这得切到猴年马月啊!
朱师傅转过头,继续教两个‘高材生’,“做菜,就讲究个‘锅气’,火要猛,动作要快,菜在锅里不能停,一停就出水,明白吗?”
“明白,明白。”周衍点头如捣蒜,脸上堆满了夸张的敬佩,“姜还是老的辣,看看这总结的,一语成谶!”
站在一旁的林郁默默地转过头,看向周衍,默默提醒,“一语中的。”
“嗐,差得不多。”周衍乐呵呵的一摆手。都是‘一’字打头的,就差俩字。
等他们终于收拾妥当,将后厨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四个人已经累得如同被抽了魂儿的癞皮狗。周衍非常自然地“瘫”成了一个大字型,霸占了整个三轮车车厢,抱着他的宝贝拐棍,对着满天星斗发出深沉的叹息:“唉......”
周茜推推他,“往里点儿,给我让点儿空。”
周衍不情不愿地蠕动了半天,才勉强让出一半“江山”。周茜立刻瘫了进去,舒服地长叹一口气:“我感觉我的胳膊、腿、还有大脑都不是我的了......许女士怎么还不回来啊?”她此刻无比想念许漾,只想抱住她的大腿哀嚎:能不能不上课了?上课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大脑?你有那儿玩意儿嘛?”周衍发出灵魂拷问。
“滚!”周茜没力气跟他对打。
林暖扒着车框坐上三轮车,眼神呆滞,整个人像被掏空了灵魂的布偶,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
林郁沉默地登上三轮车,像个莫得感情的蹬车机器,载着这三位“伤残人士”晃晃悠悠地往家走。
等几人爬上楼,就听见客厅里传来许漾的说话声。几人对视一眼,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许女士——!”
“漾姐~!”
两声夹杂着委屈、依赖和仿佛见到救星般的欢呼顿时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