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斌快步走到顶头上司李科长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周文斌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凝重和一丝焦急:“李科长,打扰您一下!有件非常紧急、性质可能很严重的事情必须立刻向您汇报!”
李科长见状,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前倾:“文斌,别急,坐下慢慢说,什么事?”
周文斌语速稍快但清晰:“李科长,是这样。刚才我和监察科的蔡副科长正好路过咱们科办公室,遇到南城市场一个个体户,叫许漾,正在反映问题。她声称一星期前钱友德同志扣押了她的一批货,但扣货流程手续存在明显瑕疵,她多次反映也没有下文。”顿了下,他道:“蔡副科长当时就在现场,非常重视,我们就一起跟进了一下。没想到初步一问,情况比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李科长本来还平展的眉头皱了起来了。
“据仓库保管员老刘刚才初步承认——”周文斌加重语气,“钱友德同志不仅扣货程序违规,而且疑似在扣押后,利用私人关系让保管员违规操作,现在那批价值八百多块钱的货品......已经从仓库里不见了!”
李科长猛地坐直了:“不见了?怎么回事!钱友德他搞什么名堂!”
周文斌表情痛心疾首,语气沉重:“具体细节监察科正在紧急问询,固定证据。但李科长,这件事的关键在于,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程序瑕疵了,而是可能涉及利用职务之便,涉嫌侵占当事人财产的严重违纪,甚至违法问题! 一旦传出去,影响会非常恶劣!”
周文斌叹了口气,显得忧心忡忡:“唉,李科长,说实话,我听到这个情况,心里是又惊又气。钱友德同志平时...工作上可能有些懒散、爱占小便宜,我们也都提醒过,但谁都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敢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他话锋一转,看似无意地提到,“而且,您也知道,钱友德同志和王振国同志平时工作接触比较多,走得也比较近,很多具体工作王副科长也经常直接安排他。”
“我是担心啊,”周文斌压低了声音,显得推心置腹,“这件事万一处理不好,或者调查下去再发现点什么别的......恐怕就不单单是钱友德同志一个人的问题了,很可能会影响到振国副科长他的声誉,也影响到咱们整个科室的形象啊!”
最后,他微微前倾着身子,凑近李科长,“蔡副科长那边已经初步控制了现场和相关人员,也让我立刻来向您汇报,请求您的指示。监察科的意见是,这件事性质恶劣,必须彻查到底!您看......?”
周文斌这一番唱念做打,可谓滴水不漏。既达到了紧急汇报、推动事态处理的核心目的,又成功在领导面前给王振国上了眼药,还顺带彰显了自己及时汇报、顾全科室大局的形象。
要不怎么说官场水深呢,这一来一回之间,皆是功夫。
李科长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都跳了一下,“胡闹!钱友德他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强压着怒火,深吸一口气,果断下令,“积极配合监察部门调查,务必查清每一个环节,绝不姑息!”顿了顿,他沉声道:“你先把王振国给我叫进来。”
“好的,科长。”周文斌应声退了出去,关门的瞬间他极轻的勾了勾唇角。
监察科与周文斌所在的管理科联合行动,事情本身并不算复杂,加之内有周文斌的暗中推动,外有许漾虎视眈眈的紧盯,调查效率出奇地高,很快就得出了一个初步结论。
钱友德确实存在严重的渎职行为,以权谋私。至于那批不翼而飞的价值八百多元的货物究竟流向了何处,仍需进一步深入追查。
工商局的一间大会议室,气氛凝重。
李科长坐在左侧主位,面色深沉如水。监察科的科长蔡副科长坐在另一旁,面前摊开着记录本,表情严肃。周文斌坐在李科长侧后方,神情冷峻,他身边还坐着个脸色不虞的中年人。另其他一些工作人员分散地坐在长桌两边。许漾被安排在靠门的位置,安静而专注地玩儿着手中的笔。
钱友德被工作人员带了进来。他脸上还带着些许疑惑,但当他看到会议室里的阵仗——尤其是监察科的人和面色不善的李科长,以及那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许漾时,他的脸色“唰”一下白了,眼神开始慌乱地闪烁。
“李科长,您找我......是有什么指示吗?”钱友德强自镇定地开口,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有些发虚。
李科长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他,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极轻却极具压迫感的冷笑。
钱友德一看自家科长这副态度,心顿时凉了半截。他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王振国,眼中带着一丝求救的意味。然而,王振国只是极其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仿佛怕被沾染上什么麻烦似的,迅速转开了头,彻底切断了他的指望。
蔡副科长开口了,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钱友德同志,现在向你核实一些关于一星期前,你扣押南城市场个体户许漾同志一批货物的情况。请你如实回答。”
钱友德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许漾,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是,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是接到,接到群众举报,她那批货可能有问题,我就按规矩暂扣待查......”
“规矩?”蔡副科长打断他,拿起一张纸,“这是当时的扣押单复印件。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单据上货物名称、数量、规格全部记载模糊?为什么没有当事人许漾的签字确认?这符合哪一条‘规矩’?”
钱友德额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淌:“当、当时情况急......我想着,我想着,我回头补上......”
“回头补上?”蔡副科长冷笑一声,“跟你一起去扣押的姜昆同志明确表示,他只是应你的要求陪同前往,并未见到任何所谓的‘举报人’,整个扣押过程——从认定、决策到制作现场笔录和扣押清单完全由你一人独自操作。钱友德同志,你该忘了规章制度吧?”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陡然加重:“现场采取扣押措施,必须有两名以上执法人员共同进行,出示执法证件,制作现场笔录,并当场清点财物,开具详细、明确的扣押物品清单,由当事人和执法人员共同签字确认!”蔡副科长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很显然,你的整个操作流程,存在重大且明显的程序瑕疵,严重违反了执法规范!”
眼看狡辩不过,钱友德眼珠子慌乱地转了转,试图转移焦点:“我,我承认,我的程序是,是有些瑕疵。可,可我也就是接到群众举报,心里一急,就,就想着先处理......”
一直沉默地坐在门边的许漾,此时缓缓转过身。她目光平静地看向额冒冷汗的钱友德,声音清晰而沉稳地响起,直接切中了要害:“接到群众举报?钱同志,那您能不能具体说说,这位‘群众’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