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中,周劭抱着熟睡的安安站在101门口,小家伙在他怀里睡得小脸通红。
王大娘小心翼翼接过这团软乎乎的小宝贝,一眼就瞥见周劭手臂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妈咪包’——里面奶瓶、尿布、奶粉罐、换洗衣服塞得满满当当,布袋子都快裂开了。
“小周啊,”王大娘压低声音,小心的看着周劭的脸色道,“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她熟练地调整抱娃姿势,“小漾是多正派的孩子,外面那些人不了解,就胡乱嚼舌根子。她是去干大事的,等小漾回来,看那些嚼舌根的还说什么!”
“是挺离谱的。”周劭无奈笑笑。周劭也挺感到无奈的,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说许漾带着两个“小情儿”跑了的传闻,他听了都觉得编剧都不敢这么写,就挺离谱的。
王大娘的眼神不自觉的在周劭的下三路上飞快地扫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点宽慰,“小周啊,我屋里还有你大爷泡的药酒呢,你看你要不要......”
这时,安安在睡梦中突然吧唧了下小嘴,两人立刻停下话头,同步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团子。周劭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安安的脑袋,动作轻柔得像在拆弹引线。
王大娘慈爱的看着安安,“哎哟我们安安可真乖,妈妈没在的这几天也不闹腾,吃吃喝喝睡睡,一点不费劲。”有的小孩乍然离开一直带着自己的妈妈就会哭闹,夜里也睡的不踏实,甚至有的孩子还会生病,可安安就挺适应,许漾不在的这几天能吃能喝能睡,一点儿也不叫人操心。
周劭就笑了,“这孩子一直很坚强。”从娘胎里就很坚强。
王大娘一听周劭这么夸自己孩子就笑了,“也是你这个当爸的照顾好,孩子心里觉着安全。”
周劭笑着把那个快炸开的包放在王大娘家柜子上,“这是安安的东西,得麻烦您帮忙看一会儿,我带周衍去趟检察院,顺便去医院复查下他的腿。”
王大娘轻轻拍着安安的小屁股,“你放心去,安安在我这儿稳当的很。”接着又关切地问:“小衍的官司咋样了?咱们小衍被打的那么惨,那群小混蛋就得好好教训一下,要不以后不知道还要犯多大的错呢!对了,小衍腿快好了吧?”
周劭点点头,“差不多了,今天正好去医院看看恢复的怎么样了。”
“成成成,你们赶紧去,别耽误了。”王大娘连连催促。
“行,那王大娘,劳您受累照顾安安,我很快回来。”周劭说完最后伸手摸了摸安安的小脑袋这才出门。
周劭蹬着那辆饱经风霜的三轮车,载着周衍一路朝着检察院驶去。车子在并不平坦的路面上欢快地颠簸,每一个小坑洼都能让它兴奋地蹦跶一下。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周衍扶着车帮挪下车,龇牙咧嘴地揉着饱受折磨的屁股,感觉两条腿都还在嗡嗡作响。他一边倒抽着凉气舒缓这发麻发痒的臀腿,一边冲着周劭抱怨:“老周!我说你蹬车之前能不能先看看路况?我这屁股蛋子都快被颠成四瓣了,不,是八瓣!”
周劭锁好车,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点颠簸就受不了了?当年我在部队拉练,坐的卡车比这颠多了。再说了,又没让你跑着过来,偷着乐吧。”他顺手拍了下周衍的后背,“活动活动,血液流通就好了。赶紧的,别耽误正事。”
周衍一边嘟囔着“这能一样吗”,一边还是拄着拐棍老实地跟着他爹,每挪一步,就龇牙咧嘴一回,那模样看得周劭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等两人跟着邢恨我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坐下时,周衍却忽然觉得一阵没由来的紧张。他的右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手指也无意识地抠着裤缝,整个人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周劭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伸出手,在他紧绷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那只大手温暖而有力,停留了片刻,仿佛透过衣料传递过来一种无声却坚定的支撑。
周衍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安抚,深吸一口气,腿上的抖动竟真的慢慢停了下来。
邢恨我从文件上抬起眼,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语气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平稳:“例行程序而已,不用紧张。如果你的最终决定没有变动,那么很快就可以结束。”
周衍转过头,眼神坚定地看向他,清晰地说道:“我没改变主意。”他说着,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坐正了身子,仿佛要用这个动作来强调自己的决心。
调解很快便结束了。无论对方父母如何诚恳地提出各种补偿方案,周衍都只是沉默而坚定地摇头。在他心里,对错分明,做错了事,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这不是可以用钱来抹平的。
几人起身准备离开时,对方的父母情绪激动地上前,还想最后拦住周衍试图挽回。周劭立刻向前一步,高大结实的身躯毫不犹豫地挡在周衍面前,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他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们的儿子,实实在在地伤害了我的儿子。这件事,没有任何价钱可谈。我们必须依法解决,他也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周衍愣愣的看着周劭挡在他身前的背影,好像是第一次真正发现,周劭的后背这样宽厚坚实,像一座沉默的山,骤然拔地而起,隔绝了所有外面的纷扰与风雨。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悄然包裹了他,仿佛只要躲在这道身影之后,世间一切纷扰便再与他无关。
对方家属还要纠缠,邢恨稳步上前,从容地挡在了最前方。他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我的当事人方才在调解中已经明确表达了不接受和解的意愿,如果你们继续骚扰我的当事人,我将不得不采取法律措施。”他语气平稳却字字清晰,“建议诸位保持冷静,有任何诉求请通过合法渠道表达。否则后续可能产生的法律责任,将由你们自行承担。”
对面几人一时被邢恨我专业而冷峻的气场震慑住,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周劭护着周衍,趁机快步离开了检察院。邢恨我径直返回律师事务所,而周劭则蹬着三轮,载着周衍朝医院方向而去。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规律的声响。沉默了一会儿,周劭望着前方的路,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却清晰:“你刚才做得很好。能坚持自己的主张,也不畏惧可能带来的后果。”
周衍猛地扭过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盯着周劭蹬车时宽阔却略显陌生的背影,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卧槽!老周,你刚是在夸我吗?!”
周劭头也没回,依旧稳当地蹬着车,“我只是实事求是。”他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
可后车厢里的周衍,嘴角却像被什么东西钩住了似的,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最终干脆放弃抵抗,任由一个大大的笑容在脸上漾开。
风声呼呼地从耳边掠过,却盖不住周衍那带着笑,又得意洋洋的嗓音。他索性放松了身子,靠在微微颠簸的车斗里,对着前方那宽厚的背影继续絮叨:
“老周,真不是我跟你吹!你没发现的优点,我这儿可还多着呢,长得帅就是我的第一大优点......”
他嘚瑟的声音混着三轮车的吱呀声,一路飘散,仿佛连路边的树梢都沾上了几分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