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茜的脚伤不算严重,虽然缠着纱布,但还能一瘸一拐地走。许漾在医院门口的小摊前蹲下身,让小姑娘自己挑双凉鞋。周茜眼睛一亮,指着那双大红色塑料凉拖——鞋面上还缀着几朵俗艳的小黄花。
“就这双!”她迫不及待地蹬掉剩下的那只脏球鞋,把脚丫子塞进新凉拖里。五个脚趾在鲜红的鞋面上翘来翘去,像一排不安分的小蘑菇。她每走一步,塑料鞋底就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周茜低头看着自己的新鞋,喜欢的不得了。
许漾牵着这个一瘸一拐还美滋滋的小丫头刚进家门,温暖的灯光立刻包裹了她们。周茜脚上那双大红色塑料凉拖在门口的水泥地上发出欢快的“啪嗒”声,鞋面上的小黄花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
许母抱着安安从客厅冲过来,脚上还穿着外出的鞋子,显然也刚回来不久。
“可算回来了!医院那边怎么样?还有周茜......”没说完的话在看到跟在许漾身后进来的身影时戛然而止。她目光落在周茜缠着纱布的脚上,又缓缓上移,看到小姑娘脏兮兮的脸蛋和散乱的头发。
“小茜啊,以后出去哪儿跟家里说一声,可不能自己乱跑了,知道不?”许母一把将安安塞给许漾,蹲下身时老腰发出“咔”的声响。她颤抖的手想碰又不敢碰周茜的伤脚,最后只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腿肚,“我们怎么都找不着你,差点儿都要去派出所了,可吓死我了!”许母拍着胸口,一脸后怕。
“我认识路!”周茜笑嘻嘻地翘起脚,展示她的新凉鞋:“看,许女士给我买的新鞋!”塑料鞋面上的小黄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许母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你这孩子!”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周茜汗湿的额发。
许漾一拍脑门,“怪我,忙昏头了,忘记让人给你们捎信儿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许母招呼着人进去,“累了一天了,赶紧吃饭。”她说着进了厨房,煮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出来,金黄的蛋花浮在清汤上,几片青菜翠绿欲滴。
晚饭后,许母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忧心忡忡地问起周衍的情况。许漾轻描淡写地说只是被人打伤住院,一切都好,其余的细节怕老人担心,便没再多说。
许母听完,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长长叹了口气。
夜深了,许母辗转难眠,回家的话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老头子在家摔伤了腿,女儿这边又出了事,小外孙还那么小需要人照顾。两头都是牵挂,两头都放不下,像两股麻绳绞着她的心,大床随着她的翻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许漾闭着眼睛躺在另一边,听见许母的动静,她在黑暗中直接开口道:“妈,我给你买了明天上午的车票,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上午我就送你回桐市。”
“这怎么行?”许母猛地支起身子,声音里带着焦虑,“周衍这住院了,安安还小,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许漾安抚道:“医院那边请了护工,周劭也在那边看着,我每天抽空去那边露个脸就行。”她在黑暗中摸黑拍拍许母的手臂,“况且爸那边也需要您,安安我让王大娘帮我带一会儿,没事的。”
“要不,妈还是晚几天再走?”许母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犹疑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现在就走,女婿看着,多不好......”
“妈,票都已经买好了,而且周劭不会小心眼的,您放心吧。”许漾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睡吧,时间不早了。”
许父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一次比一次急促。连电话亭的老伯都忍不住叼着烟调侃:“闺女,你爸这是离不得你妈哟。”烟灰随着他沙哑的笑声簌簌落下。
许漾太了解父亲的脾气。再拖下去,他准会把怨气撒在许母身上,连带着记恨她这个‘挑拨离间’的女儿。更何况,周衍的事该她做的,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许漾也不必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在医院上。与其贪图这一点儿便利而使许母陷入这种不利的局面,倒不如叫她回去。
许母在黑暗中叹了口气,终究没再坚持。她翻了个身,被子发出窸窣的声响:“那你也早点睡。”
听着母亲渐渐平稳的呼吸声,许漾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银色的线。是该找个靠谱的人帮忙带安安了,她在心里盘算着。眼下的麻烦只是个开始,往后这样的突发状况只会更多。想要全身心的投入事业,势必就要将一部分的育儿工作从她身上转移出去,只是想要找个合心意的人选可不容易。
第二天清晨,许漾先陪同周茜返校,向班主任详细说明了昨天周茜擅自旷课离校的原委。随后又匆匆赶往周衍所在的初中办理请假手续,虽然她心知肚明,以周衍的违纪情况,校方很快就会下达通报批评和停课处分,但必要的程序还是得走完。
等学校的事情告一段落,许漾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将安安托付给王大娘照看着,许漾带着许母赶去了火车站。站台上,她看着母亲的身影随着列车渐行渐远,这才长舒一口气。
想到还在医院里的周衍,她又去了饭店要了一份排骨汤提着去了医院。浓郁的香气从保温桶里飘出来,在医院的走廊上留下一路诱人的痕迹。
推开病房门,病床上却空无一人。隔壁床的大哥笑着指了指走廊:“爷俩去洗手间了。”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许漾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劭公主抱着周衍从外面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周衍一脸不自在,他一个大老爷们被他爸用这种姿势抱着,周衍简直羞愤欲死,脸憋得通红,在周劭怀里扑腾的比年猪都难摁。
“做什么,别乱动!”周劭板着脸训斥,手臂箍得更紧了,生怕碰到周衍掉到地上再碰到伤腿。
“放我下来!”周衍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里满是羞愤。
这一路的人都对他们行注目礼,周衍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
周劭用另一只手捏了一下周衍的腰侧,“你给老子好好的,马上就到床上了!”
周衍被捏到了痒痒肉,“嗷”一声,“卧槽!”
“槽什么槽,给老子说话文明一点儿,书都读到狗子里去了。”周劭一脸糟心的看着闹腾的儿子,他抱安安的时候安安多乖啊!
许漾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爷俩,周劭好像还没这样抱过自己吧,改天要不试个上辈子流行的单手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