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推开门时,林清栀正对着那团毛线发愁。一见他手里拎着的小布袋,她几乎是跳起来的,眼里瞬间有了光。
“可算来了!”
她接过布袋,打开看了一眼,锔钉、锡块、小锤子,工具齐全。
林清栀转身就把破锅放到支起的小桌上,动作干脆利落。
周燕探头过来:“妹子,你这是要干啥?”
“修锅。”林清栀已经拿出砂纸,开始打磨破洞边缘,“补好了,保用一年。”
“你连这都会?”周燕眼睛瞪得溜圆。
林清栀只是抿嘴一笑。
前世干机械的,维修是基本功。
虽然第一次修锅,但原理相通,打磨、铆接、补缝,一步步来。
她刚开始手法还有些生疏,指尖被划破了几道。可随着动作越来越熟练,拿起焊枪时,手已经稳得不像话。
电焊声咝咝响起,引得左邻右舍都围了过来。
“清栀同志还会这手艺?”
“瞧这焊的,比半月一来的于师傅还细!”
人越聚越多,议论声嗡嗡的。林清栀却全然不觉,只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活计。
卫生院病房里,空气冷得像结了冰。
杨雪盯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右手,牙关咬得发颤。
黎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掌骨粉碎性骨折,神经严重受损,恢复可能性,不到三成。”
不到三成。
这意味着她再也拿不稳笔,画不了图,做不了任何精细活。
她的前途,还没开始,就已经断了。
“林、清、栀!”每个字都淬着毒。
门就在这时开了。
苏婉婷拎着果篮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雪儿姐,听说你伤得不轻,我来看看你。”
“装什么?”杨雪冷笑,“那天你不就在现场吗?出了事倒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苏婉婷轻轻关上门,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雪儿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计划是你提的,图纸是你伪造的,举报信也是你写的,就连她院里的洗衣机,都是你砸的。”
她俯身,声音压得又轻又柔:“真要追究起来,我顶多算个知情不报。”
杨雪呼吸一窒:“苏婉婷!那些主意明明都是……”
“证据呢?”苏婉婷截住她的话,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雪儿姐,毁了你手的是林清栀,抢了你位置的也是林清栀!”
“师部的调令已经下来了,她马上就要以正式编制进科研组了,那本该是你的位置啊。”
杨雪的手指深深陷进床单里,骨节发白。
苏婉婷轻轻握住她没受伤的左手,语气温软得像在安慰:“我问过三爷爷了,只要林清栀消失,一切,都还能回到正轨。”
“所以,我们该恨谁,该对付谁,雪儿姐可得想清楚了。”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恨意在无声蔓延。
小院里,林清栀刚放下焊枪。
修补好的铁锅在日光下泛着均匀的光泽,破洞处被锔钉和锡料填补得平整牢固,几乎看不出痕迹。
周燕捧着锅啧啧称奇:“妹子,你这手艺绝了!”
“熟能生巧罢了。”林清栀擦了擦额角的汗。
“清栀同志,我家也有口锅漏了,能帮着修修不?”一位嫂子挤上前问。
周燕立刻挡在前面:“修可以,但得按行情给工钱!别想着白使唤人!”
众人纷纷应和:“应该的应该的!”
正热闹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季寒川训练结束路过巷口,看见院里围聚的人群,目光落在林清栀身上时,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她总算又活泛起来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一个粗嘎的女声猛地刺破喧闹:
“林清栀!给我修修这个!”
李春花提着盏破油灯,蛮横地挤开人群,把东西往桌上一撂。
林清栀眼皮都没抬:“不修。”
“别人都能修,凭什么不给我修?”李春花嗓门陡然拔高。
林清栀修完手中最后一个收音机,才放下工具,抬眼看向她,一字一句:“你家的东西,我以后都不修。”
院里霎时一静。
周燕冷笑接话:“还问凭什么?你自己干过什么心里没数?我妹子没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已经是给你脸了!”
李春花脸涨成猪肝色,指着林清栀鼻子就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来历不明、被维修部赶出来的货色,也就配干这种破修补活儿,还敢跟我拿乔?”
“李春花。”
低沉冷冽的男声截断了她的叫骂。
季寒川走进院子,军装笔挺,肩章在阳光下折射出冷硬的芒。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那么站着,周身的气压就骤然沉了下去。
李春花回头一看,气势顿时萎了半截,张着嘴说不出话。
“互相帮助是情分,不是本分。”季寒川语气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林清栀同志愿意帮谁修东西是她的自由。倒是你,上次诬陷她的事情,还没道歉吧?”
周围的家属们纷纷点头附和:
“就是,上次闹那么大,还没道歉呢。”
“清栀妹子帮我们是情分,不帮也是应该的。”
“李春花你那事儿做得确实不地道。”
李春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想再狡辩,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你个死婆娘,给我闭嘴!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回村里去!”
只见老王满头大汗,一把推开李春花,抬手面向季寒川敬礼:“季营长,对不住!这婆娘脑子不清醒!”
又转向林清栀连连鞠躬,“林同志,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季寒川沉默地看着,眼神里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
老王见这情形,额上冷汗更密,猛地扭头瞪向李春花:“我跟你说了多少回,少惹事!少惹事!你是非要把我这身衣服也扒了,一起滚回老家才甘心是吧?!”
话音未落,他抡起胳膊。
两个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抽在李春花脸上。
院子里鸦雀无声。
李春花捂着脸,呆站着,再也不敢吭一声。
老王喘着粗气,又朝季寒川和林清栀的方向深深弯下腰:“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季寒川这才淡淡开口:“管好家里的人。”
院里的嫂子们互相递着眼色,没人说话,却都在彼此眼里读出了同样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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