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水显形的密文符号被秘密拓印,分送给几位绝对可靠且精通杂学的老臣暗中研读。
同时,对旧书铺老板、阿福以及揽月轩那个多嘴小厮的监控网,悄无声息地收得更紧。
沈砚的心境却与这紧绷的局势截然相反。
他沉默依旧,但眉宇间那股沉郁的不安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内敛、也更稳固的专注。
只是偶尔,当他在回廊瞥见有仆役捧着崭新的衣料或精巧的玩物走向揽月轩方向时,心尖仍会像被羽毛极轻地搔过,带起一丝微痒的警觉,随即又被他强行按下。
殿下说过,眼睛只需要看着该看的东西。
他该看的,是李慕白案头越积越多的无字天书,是阿福下一次出府会否再有异动,是东南北疆任何新的风吹草动。
三日后,东南传来更确切的消息:水师巡逻船在发现特殊浮标的海域,捕获了一艘形迹可疑的小型渔筏。
渔筏经过改装,航速远超寻常,上面除了两个皮肤黝黑、口音难辨的渔民,还搜出少量晒干的海贝和一种质地特殊的防水油布。
贝类经辨认,与北疆萧擎送来的残片属于同种,并非东南本地常见品种。而那防水油布的织法和浸染的桐油气味,与朝廷工部船坊所用略有差异,更粗糙,却似乎更耐海水腐蚀。
破军的触角,不仅伸向了北疆,其物资来源和制造工艺,也俨然有自己的一套体系。
这不是寻常匪类或地方豪强能做到的。
对旧书铺的监控也有了突破。那老板表面经营古籍,暗地里却是个情报掮客,专为一些见不得光的消息传递牵线搭桥。
他并不直接隶属于任何一方,认钱不认人。
暗凰卫设法买通了他铺子里一个贪杯的伙计,得知前几日确有人通过老板,向府内传递过书册,但老板口风极紧,不知委托人具体身份,只知报酬颇丰,且要求必须经由阿福这个特定渠道送入府中指定之人手中。
线索,再次指向李慕白,也指向了李慕白背后那个神秘且资金充足的上线。
梁清凰看着案头并排放置的东南海贝、北疆贝片残骸,以及旧书铺伙计的供词,指尖在舆图上从东南沿海到北疆阴山划了一条长线。
“海运,陆接,密文传递,资金支持。”她声音冷凝,
“这不是散兵游勇,是成建制的渗透与叛乱。胃口不小。”
沈砚肃立一旁:“殿下,是否立刻收网?拿下旧书铺老板和阿福,严刑拷问,必能撬开李慕白的嘴。”
梁清凰却摇了摇头:“不急。旧书铺老板只是中间人,阿福更是小卒。抓了他们,惊了背后的大鱼,再想挖根就难了。李慕白如今被看得死死的,他那上线必然焦急。焦急,就容易出错。”
她看向沈砚:
“继续施压。给西客院送去的书,换一批,专挑记载前朝失败政变、逆党覆灭过程的。另外,让流云不经意在李慕白能听到的地方,提一提刑部最近审结的一桩勾结外邦、图谋不轨的案子,主犯凌迟,九族流放三千里。”
攻心为上。
沈砚心领神会:“臣明白。”
就在这步步紧逼的关头,揽月轩那边,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位擅箫的柳公子,某日在轩内水榭练习时,一阵风过,竟将他手中一管价值不菲的紫竹箫吹落水中。
水榭边水不算深,但淤泥沉积。
柳公子焦急之下,不顾身份便要下水去捞,被小厮拦住。动静闹得有点大,恰好被路过附近的流云撞见。
流云处置得体,立刻唤来会水的仆役将箫捞起,并温言安抚了惊慌失措的柳公子。
事情本该就此了结,但流云在检查那管湿漉漉的紫竹箫时,敏锐地发现,箫身靠近吹口的内壁处,有一圈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磨损的痕迹,像是经常被什么东西摩擦所致。
而箫尾原本镶嵌的一小片作为装饰的玉石,也有松动的迹象。
流云不动声色,将箫交还,回头便将这细微的异样禀报了梁清凰。
“箫内壁异常磨损?玉石松动?”梁清凰指尖敲着扶手,眸色转深,
“倒是巧。前朝曾有过利用乐器中空部分藏匿密信或小物件的先例。”她看向沈砚,
“你觉得,这位柳公子,是单纯的爱箫之人,还是另有所图?”
沈砚心脏猛地一沉。
他先前只将柳公子视为争宠的潜在对手,却从未想过,此人可能本身就带着问题进入府中!
若真如此,那他先前的嫉妒和不安,岂非成了笑话,更险些忽视了真正的危险?
“臣愚钝,未曾深想。”他低头请罪,背脊渗出冷汗,
“臣立刻去查此人底细,以及他入府前后所有接触!”
“查,但要隐秘。”梁清凰道,“尤其是举荐他入府的清河郡守,以及他身边那个和阿福有过接触的小厮。”她顿了顿,语气莫测,
“或许,我们一直盯着李慕白和旧书铺,却忘了,影子有时不止一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