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凉了下去,方才因操练和急切回来见她而生出的薄汗,变得冰冷黏腻。
那两人步履轻盈,谈笑风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流云看见他,停下脚步,神色如常地行礼:“沈驸马。”
那两名男子也好奇地看过来,目光在沈砚身上逡巡,带着几分打量与不易察觉的、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慢。
毕竟,这位驸马爷的出身和得位方式,在圈内并非秘密。
沈砚下颌线绷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维持住面色的平静,甚至对流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他回到房中,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胸膛剧烈起伏。
那些被他强行压下的、关于新婚之初的记忆碎片猛地翻涌上来——猩红的婚床,冰凉的黄金锁链扣上脚腕的触感,殿外隐约传来的丝竹调笑声……
还有她当时看着他挣扎时,那种居高临下、漫不经心,仿佛他只是她一时兴起掠来的、驯服的玩物的眼神。
是了。
他怎么忘了。她是大梁最尊贵的长公主。
她可以拥有无数面首,就像拥有无数珠宝华服。
而他沈砚,不过是其中之一,只是比较特殊一点,用得顺手一点,或许也多得了她一丝纵容。
可纵容,不是独有。
不是独有。
强烈的嫉妒、自厌、以及深埋心底的不安全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几乎将他勒得窒息。
他靠着门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入膝盖。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是侍女:
“驸马,殿下传您去水榭。”
沈砚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未褪,却已迅速蒙上一层冰封的平静。
他站起身,整理好衣袍,打开门,脸上已看不出半分异常。
“知道了。”
他跟着侍女走向水榭,越近,越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隐约琴声与谈笑声。
他的脚步越发沉稳,眼神却越发空洞冰冷。
踏入水榭,只见梁清凰斜倚在临水的湘妃榻上,姿态慵懒。
那两名面首,一人在抚琴,一人正在剥一颗晶莹的葡萄,试图递到她唇边。
她并未看那葡萄,目光落在池中游鱼上,神色淡淡。
听到脚步声,她转眸看来。
沈砚上前,依礼跪拜:“臣沈砚,参见殿下。”声音平稳无波。
梁清凰看着他低垂的头颅,挺直的背脊,目光在他微微泛白的指节上停留了一瞬。
“起来吧。”她淡淡道,随即对那两名面首挥了挥手,
“你们先退下。”
抚琴声戛然而止。两名男子面露错愕,却不敢多言,慌忙起身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水榭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和空气中残留的、不属于沈砚的熏香气味。
沈砚依旧站着,垂着眼。
梁清凰坐起身,赤足踩在光洁的木地板上,走到他面前。
她没有穿外袍,只一件绯色绣金凤的软缎长裙,领口微敞,行动间带着无形的压迫。
“抬头。”
沈砚依言抬头,目光却避开了她的眼睛,只落在她下颌处。
“看着本宫。”
他不得不将视线移上,对上她那双深邃难测的凤眸。
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责备,只有一片沉静的审视。
“不高兴?”她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沈砚心脏紧缩,立刻否认:“臣不敢。”
“不敢?”梁清凰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
“沈砚,你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这张脸上了。”
她靠得更近,气息拂过他紧绷的脸颊,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冷酷的温柔:
“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本宫的驸马,也是本宫的臣子。”
“本宫给你恩宠,是你的福分。本宫要见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置喙,更轮不到你暗自神伤。”
“你的心思,你的眼睛,你的命,都该只系在本宫一人身上。至于外头那些阿猫阿狗……”
她松开他的下巴,指尖却顺着他脸颊滑下,掠过他滚动的喉结,最后按在他心口,感受着那里剧烈失控的心跳。
“不过是些摆设,玩意儿。连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听懂了吗?”
沈砚在她的话语和触碰下,浑身颤抖。
嫉妒和自厌在这绝对的宣告面前,碎成了齑粉,只剩下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痴迷与臣服。
好痛苦。
他心里的痛苦,委屈,嫉妒,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冲出了眼眶,脑海里闪过那些男人的嘴脸。
李慕白,还有这两个面首,他们的言语动作一片片划过脑海,这些贱人……
无数情绪推着他,推着他的身体,
他猛地跪下,不顾地上的凉意,不顾驸马的礼节,紧紧抱住她的腿,将脸埋在她裙裾间,声音嘶哑破碎:
“我懂了,我知错了!殿下,主人,沈砚的一切都是您的!只是您的!求您,别不要我,别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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