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的入职,如同一颗石子投入表面平静的湖面,荡开的涟漪远比预想中更广。
他在户部度支清吏司虽只是员外郎虚衔,但协理江淮盐政和直报流云的特权,让他迅速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
他行事低调务实,提出的方案往往切中要害,且总能巧妙地平衡各方利益,很快便在户部积累起不错的口碑,甚至引得一些务实派的寒门官员暗暗佩服。
这让沈砚的监视工作变得异常艰难。
李慕白几乎没有任何把柄,每日行程规律,接触的人也都经过合理解释。沈砚派出的暗哨回报,李慕白在京中宅邸也极其干净,除了几个陇西带来的老仆,并无异常人员往来。
他甚至开始主动拜访一些德高望重、但与成国公等旧势力无涉的老臣,姿态谦逊,谈吐风雅,收获了不少好感。
“此人是在扎根。”
沈砚向梁清凰汇报时,语气沉重,“他不仅在做殿下交代的差事,更在经营自己的名声与人脉。长此以往,恐成气候。”
梁清凰正在把玩那枚星纹龟甲,闻言神色不变:
“让他经营。根扎得越深,需要的水和养分就越多,到时候,是禾苗还是毒草,一目了然。他越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就越会卖力做事,这对推行新政有利。你只需盯紧,看他最终把养分输送到哪里。”
沈砚领命,心中却莫名焦躁。
那李慕白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明明感觉他别有所图,却抓不到丝毫证据。
流云在梳理各地密报时,发现东南沿海近来出现多起海神祭活动异常兴盛的情况,原本只是渔民祈福的小规模祭祀,如今规模越来越大,甚至出现了穿着奇装异服、宣扬东海有圣主降世,将涤荡污浊的传道者。
当地官府起初不以为意,但流云敏锐地将其与玄微道长提到的东方破军隐于海雾联系起来。
“殿下,这是破军的迹象吗?”流云将整理好的情报呈上。
梁清凰看着那些描述,眼中寒光一闪:
“装神弄鬼,聚众惑心,历来是乱象之始。令东南沿海各州府严查此类邪教集会,抓捕为首者,弄清其资金来源与背后指使。同时,让水师加强近海巡防,尤其是对往来商船,要严查是否夹带违禁之物或可疑人员。”
命令迅速下达。
然而,几天后反馈来的消息却令人不安:那些传道者似乎极其警觉,官府稍有动作便作鸟兽散,极难抓捕到核心人物。且他们的教义传播很快,不仅限于沿海,甚至开始向内陆渗透。
更令人意外的是,北疆萧擎也送来密报。
他在清剿孤狼马匪残部时,发现他们使用的兵器和部分物资,竟有来自东海地区的标记!
虽然数量不多,但足以证明,北疆的孤狼与东南海上的势力,存在隐秘联系。而审讯俘虏得知,孤狼覆灭前,曾接待过一位南方来的贵客,此人气度不凡,谈吐间对中原局势了如指掌,但具体身份不详。
这一日,沈砚奉命出城,去京郊大营处理一批新军械的交接事宜。
回城时已近黄昏,路过一处较为僻静的街市,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几名地痞流氓正在围着一个卖字画的老者推搡勒索,老者瑟缩哀求,围观者敢怒不敢言。
这本是京城常见的景象,沈砚本不欲多管,正欲策马绕开,眼角余光却瞥见街角站着一个身影——李慕白。
他并未带随从,独自一人,手中拿着一卷刚买的旧书,正静静看着那场欺凌,眉头微蹙,似在犹豫。
沈砚勒住马,冷眼旁观。
他倒要看看,这位温润如玉的李公子,会如何处置。
只见李慕白沉吟片刻,忽然走上前去,声音温和却清晰:
“诸位,光天化日,欺凌老弱,非君子所为。这位老丈所欠几何?不如由在下代为偿付,诸位行个方便,如何?”
那几个地痞见他衣着不俗,气质文雅,以为来了只肥羊,顿时眼睛一亮,狮子大开口。
李慕白也不争辩,从容地从怀中取出钱袋,数出银钱。
就在地痞头目伸手来接的瞬间,李慕白手腕几不可查地一翻,指尖似乎在那头目腕脉上轻轻一拂。
那头目猛地一颤,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缩回手,脸色瞬间变得古怪,瞪着李慕白,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李慕白依旧面带微笑,将银钱放在旁边摊位上,对老者温言道:“老丈,银钱在此,早些收摊回家吧。”
说完,对那几个神色惊疑的地痞点了点头,便转身悠然离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几个地痞竟不敢再纠缠,悻悻地散了。
沈砚在马上,看得真切。
李慕白那一下,绝非普通文人能有!那是极其高明的擒拿或点穴手法,而且运劲巧妙,举重若轻!
这个李慕白,果然身怀武功!而且不低!
他心中警铃大作,立刻示意一名随行护卫悄悄跟上李慕白,自己则迅速回府,向梁清凰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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