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路上,沈砚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他不仅防备着可能来自山林的外在威胁,更将大半心神放在了队伍末尾那个月白身影上。
李慕白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言行举止无可挑剔,甚至主动与护卫攀谈几句,言谈风趣,见识不俗,很快赢得了部分护卫的好感。
这更让沈砚更加警惕。
此人不仅有心机,更擅长收买人心!
抵达公主府后,梁清凰并未立刻召见李慕白,仿佛将他遗忘在了客院。
沈砚暗自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放松,加派了人手监视客院一举一动。
然而李慕白似乎异常安分。除了每日在院中读书写字,便是向负责客院的管事请教京城风物,偶尔出门,也只是去几处有名的书局和茶楼,接触的也多是些寻常文士,并无异常。
五日后,朝会。
一项关于整顿江淮盐政、触及不少地方豪强利益的议案,在朝堂上引发了激烈争论。
以成国公旧部为首的守旧派激烈反对,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员也态度不明。皇帝梁钰高坐龙椅,沉默不语,目光偶尔扫向珠帘后的梁清凰。
就在僵持不下时,一份来自陇西的、盖有李氏家主私印的陈情书,被以特殊渠道呈到了梁清凰案头。
书中不仅详细分析了盐政弊病,提出了切中肯綮的改良建议,更附上了一份陇西及周边数州愿意率先试行新法、并提供部分初始资金的联名保书!
署名者皆是当地颇有声望的士绅商贾,而居中联络、说服众人的,正是暂居京中的李慕白!
这份陈情书如同投入沸油的冰块,瞬间扭转了朝堂风向。
反对派措手不及,梁清凰借此东风,力排众议,强势通过了盐政新法。
李慕白之名,第一次正式进入大梁权力中枢的视野,不是以献宝或谄媚的方式,而是以实实在在的政绩与地方影响力。
下朝后,梁清凰在书房终于召见了李慕白。
沈砚依旧侍立在一旁,面色冷峻。他不得不承认,李慕白这一手玩得漂亮。帮殿下解决了一个难题,绝非空有皮囊的绣花枕头。
“李公子此番,立了一功。”梁清凰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褒奖。
李慕白恭敬行礼:“能为殿下分忧,是慕白的荣幸。陇西苦盐政久矣,家父与乡梓皆盼殿下新政如久旱甘霖。慕白不过居中传话,略尽绵力而已。”
他态度谦逊,绝口不提自己如何说服那些老顽固,又将功劳归于殿下威望。
“你既有此能,留在客院倒是屈才了。”梁清凰指尖点了点桌面,
“即日起,你先去户部辖下的度支清吏司挂个员外郎的虚衔,专司协理江淮盐政革新事宜,可直接向流云姑娘呈报。京中宅邸,本宫会让人安排。”
员外郎虽是从五品虚衔,且需向流云汇报,看似不高,但专司协理江淮盐政、直接向流云呈报这两点,却赋予了实权和直达天听的渠道!
李慕白眼中闪过惊喜,深深一揖:“谢殿下信任!慕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
沈砚的心沉了下去。
殿下不仅用了李慕白,还给了如此接近核心的位置!虽然只是向流云汇报,但流云是殿下最信任的女官,与直接向殿下汇报相差无几!
“你先退下吧。具体事宜,流云会与你交代。”梁清凰挥挥手。
李慕白恭谨退下。经过沈砚身边时,他脚步微顿,极其轻微地、近乎耳语般说了一句:
“沈驸马,日后同在殿下麾下效力,还请多多指教。”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隐晦的、踏入同一领域的宣告。
沈砚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未给他一个,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李慕白也不在意,微微一笑,翩然离去。
书房内安静下来。流云去与李慕白交接事宜。
“觉得本宫用他,是步险棋?”梁清凰忽然开口,问的却是沈砚。
沈砚低头:“臣不敢妄测殿下圣意。只是此人心思深沉,其志非小。”
“正因其志非小,才可用。”
梁清凰走到窗边,望着李慕白离去的方向,
“陇西李氏盘踞西北,树大根深。与其让他们在暗处观望,甚至被其他势力拉拢,不如给个甜头,拉到明处,放在眼皮底下。他能说服陇西士绅支持新政,说明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远超寻常世家子。这份力量,用好了,是一把快刀。”
她顿了顿,声音转冷:
“更何况,玄微道长所言贪狼在南,主诡谋。这李慕白突然入京,又带‘紫微之说,焉知他不是那贪狼投石问路的一颗棋子?放在近处,才好看清他,以及他背后的人,究竟想下怎样一盘棋。”
沈砚恍然,随即更为警惕:“殿下是欲,将计就计?”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梁清凰转身,目光落在沈砚身上,
“而你,沈砚,你的任务就是替本宫盯死他。他在明,你在暗。他若有异动,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他若有价值,我也要物尽其用。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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