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点,黄浦江退到最低潮位。防汛堤尽头,那明摘下一片梧桐叶,松手。叶子没有落水,在离江面一米处突兀地停住,像被一块透明玻璃托住。耳蜗里,小六的倒计时声轻得像耳语:
“折射率 1.00012 降至 1.00000,光学迷彩出现十七秒的可见窗口。”
那明屈膝,像跳远一样跃出。脚尖触到那层“玻璃”的瞬间,视野像拉链般向两边撕开——先是船艏的锚链孔,再是白色防撞轮胎,最后整艘二百一十米长的 Mirage 号在空气中剥落显形,仿佛一条被掀掉隐形披风的鲸。她落在 B 层甲板,顺势滚进阴影。十七秒结束,船体再次从世界上蒸发。
甲板表面看似空旷,实则布满红外对射。那明翻开怀表,让七秒时间回卷,绕在指尖凝成一条灰白细线,像微型龙卷风。细线拂过之处,红外脉冲被提前触发又延后归零,监控系统只看到零点二秒的雪花噪点。她踮着脚尖溜进救生艇的遮蔽带。风掠过耳边,却听不见江水声——整艘船的外壁被“真空泡”结界包裹,声音传不出去,也传不进来。她舔了舔嘴唇,尝到铁锈味,那是高浓度魔力电离空气的味道。
十二时二十分,两名船员从舷梯下来,制服袖章上绣着守夜人的暗纹:黑桃与齿轮交叉。那明侧身贴上舱壁,用食指在金属面写下一个“噤”字。银光一闪,两人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眼皮半阖,继续向前走,却对近在咫尺的她毫无反应。他们的脚步声被“噤”字吞没,只剩心跳在胸腔里空空回响。那明顺手把其中一人的门禁卡滑进袖口——橙色,A 级权限,足够让她摸到主机房。
小六把邮轮三维图直接投射到那明的视网膜:主机房位于 Deck 3 中轴偏左,被三道防火墙包围;宴会厅在 Deck 5,今晚八点将举行“静默晚餐”,届时防火墙会降半格;713 客房在 Deck 7,方块 Q 留下了后门坐标。她在脑中画一条“Z”形路线:A 级门禁—货梯井—通风管—713—宴会厅—主机房。预算八小时。风险是 Joker 可能亲自在船上,而她脊椎里的龙鳞芯片随时过热。她呼出一口浊气,像把计划吹进风里。
货梯井里漆黑一片,那明踩着维修梯下行,指尖跳动的电弧成了唯一光源。井壁有人用喷漆留了一行涂鸦:“Tick-tock, the door won’t lock, the Queen lost her head in the dock.” 她笑了笑——方块 Q 的暗号,意思是主机后门已就位。电弧在钢梁上滑过,她随手留下回应:“Then let the Joker knock.” 回声在井筒里像童谣的尾奏。
十二点五十分,那明抵达 Deck 3 主机房外壁。门禁红灯闪烁,她刷过那张橙色 A 级卡,嘀的一声,门裂开一道缝,她让心脏跳完三下才侧身而入。主机室温度十八摄氏度,比船体其他区域低五度,中央机柜像黑色石碑,顶部嵌着守夜人的徽章:一道裂开的面具。她蹲下,把耳朵贴上机柜外壳,听见里面像有一群鸽子扑腾——那是数据流被加密成脉冲的声音。小六提示:防火墙十五分钟后自检,需要物理密钥或 713 后门。她点头,把怀表重新扣好——“时间回卷”只剩最后一次,得留给更危险的时刻。轻轻关上门,她钻进通风管,继续向 713 客房爬行。
通风管狭窄,金属壁带着机油与海盐混合的腥味。那明像猫一样匍匐前进,膝盖磨得生疼。每经过一处风口,她都侧耳确认下方是否有人。耳机里,小六用极轻的声音报时:“十三点零四分,甲板巡逻间隔四分三十秒,可穿过中央走廊。” 那明用指节敲两下麦,表示收到。前方出现一道斜向下的弯道,她深吸一口气,将身体折叠成不可能的角度,滑了下去。
弯道尽头是 713 客房的天花板检修口。那明用指尖拨开栅格,下方是一间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套房:米色墙纸,黄铜壁灯,床尾铺着墨绿丝绒长椅。可她知道,方块 Q 把后门藏进了这间房的镜面里。那明翻身落下,脚尖无声触地。镜子里映出她的倒影——短发,黑色高领,眼睛亮得像两枚淬火的钉子。她抬手,在镜面写下一个倒转的 Q。镜面像水波一样荡开,露出背后暗格,一枚铜质钥匙静静躺在红绒布上,旁边压着一张便笺:
“J 今晚八点到宴会厅,钥匙可开主机最后一道锁。别让他认出你。”
那明把钥匙系在颈链,便笺揉碎吞进肚里——守夜人的嗅觉太灵,任何纸屑都可能暴露行踪。她正要离开,门锁忽然转动。那明闪到窗帘后,指间电弧噼啪炸开,随时能割开空气。进来的是客房服务生,推着银质餐车,步伐机械。餐车第二层,一只黑色手提箱与她的怀表产生共鸣,发出极轻的嗡鸣。那明瞳孔一缩:手提箱里装的,是“静默晚餐”的压轴拍品——一枚足以炸沉整艘船的贤者之石。服务生把箱子塞进床底,转身离开,全程没有呼吸声。那明记下方位,轻手轻脚退回通风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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