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像无数细小的手指,敲击这座老城的脊梁。上午十点,阳光本该把弄堂的灰墙镀上一层暖色,可云层压得太低,天色像被墨汁晕染的宣纸。那明推开铁门时,门轴反常地没有吱呀作响,仿佛连金属也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噤声。三阶楼梯上的灰尘被风梳成一枚枚细密的螺旋,像有人用指尖在灰毯上写下无人可解的咒纹。
“警告——”耳机里,小六的合成嗓音被电流割得支离破碎,“空间畸变率百分之三十七,建议立即撤离。”
那明充耳不闻。她抬手按住左胸,风衣下的怀表隔着衣料传来冰凉的脉动,像一颗被时间冻结的心脏。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掌心电弧一闪而逝,门锁应声而开。
门后不是熟悉的客厅,而是一座由镜面构筑的迷宫。
——椭圆梳妆镜悬在玄关,映出十七岁的她:蓝白校服、马尾高束、眼睛里还盛着未熄的野火。
——碎裂后又被铜丝缝起的试衣镜里,是第一次使用魔法的她:指尖银纹炸裂,电弧像失控的藤蔓爬满墙壁。
——古董雕花壁镜深处,是昨夜在刑侦支队的她:风衣领口沾着雨珠,袖口沾着别人的血。
每一面镜子都截取了她生命中的一帧,像被精心编排的幻灯片,而幻灯片的尽头,林渊被绑在餐椅上,一根棱镜贯穿右胸。水晶的横截面折射出血色蛛网,将空间切割成无法触碰的牢笼。
“欢迎光临镜厅。”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轻微回声,像有人躲在每一面镜子背后同时开口。那明看见无数个“方块J”在镜面里同步扬起嘴角,笑容被玻璃折射得支离破碎。
电弧在她指间炸开,却在触及镜面的瞬间原路折返。焦糊味窜进鼻腔,袖口被烧出一道黑痕。
“镜厅规则第一条:攻击即自伤。”
所有倒影齐声开口,声音重叠成诡异的合唱。
“第二条:时间流速随反射次数递减。你们现在每分钟……会老去三岁。”
那明低头,手腕上的银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像被抽走灯油的灯芯。她听见林渊的呼吸变得浑浊,看见他发根处渗出霜色。血从他胸口滴落,却在半空凝成细小的水晶颗粒,悬浮成一道静止的红色银河。
“他把镜棱石……逆转了。”林渊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现在它记录的不是过去,而是……”
“我死亡的未来。”那明替他说完,目光扫过镜面。每一面镜子都经过严密计算,反射角精确到毫米,形成无限递归的牢笼。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镜中被分割成无数回声,每一次跳动都比上一次更沉、更老。
方块J的本体始终没有出现。他的倒影在镜中游走,时而穿上维多利亚时期的礼服,时而化作赛博朋克的全息影像,像在玩一场即兴变装游戏。
“赌约才过二十四小时,守夜人就撕毁协议?”那明缓缓转动手腕,银色纹路渗出光粒,像濒死的萤火虫。
“噢,别误会。”镜中的方块J突然贴近,鼻尖几乎抵上玻璃,“Joker只说‘不杀钥匙’,可没说不杀……中介人。”
林渊的咳嗽打断了对话。血沫溅在棱镜上,瞬间结晶。那明看见他的眼角出现细纹,像被时间之刃轻轻划过的纸。她摸向口袋,曹世安给的怀表贴着掌心,金属外壳冷得像一块墓碑。
“时间回卷。”她轻声念出指令,“一次。”
表盖弹开的刹那,世界被按下慢放键。齿轮咬合声盖过所有杂音,怀表内部十二个沙漏同时倒转,细沙逆流成银色瀑布。三十秒——恰好回到棱镜贯穿林渊胸口的零点一秒之前。
那明消失在原地。
镜面世界出现短暂延迟,影像尚未同步,真正的她已瞬移到椅子后方。逆火玫瑰在她掌心绽放,冰蓝色火焰舔过特制绳索,纤维熔断的瞬间,怀表投射的灰白裂缝将两人吞没。
“不——!”
方块J的尖叫从所有镜子中爆发,像玻璃被高频声波震碎的前奏。镜厅开始崩塌,裂缝从边角蔓延,像闪电在冰面游走。第一面镜子炸开时,碎片在空中停滞一秒,每一片都映出方块J扭曲的脸;第二面、第三面……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后,所有镜面同时爆裂。万千碎片暴雨般坠落,却在触及地面前化为银色尘埃。
现实世界的老式走廊里,那明和林渊从虚空中跌出,撞翻了一盆绿萝。泥土和陶片飞溅,林渊的左肩多了一道棱镜擦伤,血浸透衬衫。那明单膝跪地,手掌覆上伤口,银色纹路延伸出细丝状光线,像微型焊枪,瞬间封闭破裂的血管。
“第8人差点提前退场。”她从风衣下摆撕下布条,齿尖咬住一端,熟练地打结。
林渊疼得吸气,嘴角却勾着笑:“至少帮你确认……守夜人开始杀人了。”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僵住。
对面商业大厦的玻璃幕墙原本在播口红广告,此刻屏幕黑屏,跳出血红倒计时:
05: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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