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神君 第96章 残骸堡垒·煞气炼心

星尘梭拖曳着残破的身躯，在荒古战域的死亡虚空中蹒跚前行。每一次引擎的微弱脉动，都像是在挑衅这片亘古的寂静，引来更多暗处“目光”的窥伺。韩立立于舷窗前，炽白的剑意内敛如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目光如炬，扫视着前方那片由无数巨大残骸堆积而成的、如同迷宫般的阴影区域。

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一处由半截不知名巨兽的弧形脊骨与数块破碎的、带有明显人工雕琢痕迹的巨型金属板交叠形成的复杂结构。从远处看，它像是一座被暴力摧毁后胡乱堆砌的堡垒残骸，内部结构层层叠叠，形成了大量天然的空腔与缝隙。更重要的是，这片区域的战域煞气浓度相对稳定，没有剧烈流动，意味着可能存在的“战魂聚合体”活动频率较低，且那些巨大残骸本身或许能提供一定的物理与能量遮蔽。

“就是那里，左前方，那处脊骨与金属板交错的缺口，大小勉强能容星尘梭进入。”韩立指向目标，声音带着疲惫却不容置疑的坚定，“苏姑娘，控制星尘梭，以最小动力缓慢接近，避免能量波动外泄。疤脸道友，准备好应急修补材料，一旦进入，立刻封堵入口。”

“明白。”苏璃全神贯注，纤细的手指在操控阵盘上轻点，星尘梭如同负伤的巨兽，收敛起最后一丝张扬，悄无声息地滑向那座残骸堡垒。

靠近的过程异常艰难。外围漂浮着大量细小的金属碎屑与骨质尘埃，稍有不慎便会引发连锁碰撞。更有一股无形的力场从残骸堡垒散发出来，并非主动攻击，更像是无数强大存在陨落后，其残留的法则与意志自然交织形成的“领域余韵”，对进入者产生着排斥与压制。

韩立不得不将自身剑意略微外放，如同船首的破冰锥，在前方艰难地“挤”开一条通路。每前进一丈，他的脸色便苍白一分。既要抵御外部煞气的侵蚀，又要对抗堡垒的天然力场，还要时刻警惕可能从阴影中扑出的危险，这对他的消耗是巨大的。

终于，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星尘梭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艰难地钻入了那道由巨兽肋骨与扭曲金属板构成的、仅比梭体宽出数尺的裂缝入口。

内部并非想象中的黑暗。残骸缝隙间，有一些奇特的、散发着微弱蓝绿色磷光的苔藓状物质生长，提供了最低限度的照明。空间比预想的宽敞，是一个不规则的穹顶状腔体，高约三十丈，最宽处近百丈，足以让星尘梭停泊并留有活动空间。地面是粗糙的、混合了金属、骨质和某种硬化熔岩的复杂结构，踩上去坚硬而冰冷。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煞气浓度明显低于外界，那股无形的排斥力场在进入内部后也减弱了许多，仿佛这座堡垒残骸在无意识中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小环境”。

“暂时安全了。”韩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新的血迹。方才强行开路，牵动了旧伤。

“韩兄（韩前辈）！”苏璃和疤脸连忙上前。

“无妨，旧伤复发而已。”韩立摆手制止，目光扫过这处临时的栖身地，“此地不宜久留过久，我们必须争分夺秒。苏姑娘，疤脸道友，烦请你们立刻开始修复星尘梭最关键的结构与阵法，尤其是外壳、隐匿系统、基础探测和能量循环。材料……先从星尘梭非关键部位拆解，外部那些残骸，待我稍作调息后，再去尝试采集。”

他又看向静室方向，林轩的气息依旧微弱，但身处这相对封闭的环境后，那层护体的灰金光晕似乎稳定了一丝。“师父这里，也需小心看护，若有异动，立刻唤我。”

安排完毕，韩立走到腔体边缘，寻了一处相对平整、靠近裂缝入口但又有巨石遮挡的位置，盘膝坐下。他没有立刻深入疗伤，而是先将神识缓缓外放，如同最细腻的网，仔细感知着这座残骸堡垒内部的结构、能量流动，尤其是入口处外界煞气的渗透情况。

堡垒的结构比他想象的更复杂，内部似乎还有更深层的空洞和通道，不知通向何处，散发着更加古老、危险的气息。他暂时没有探索的打算。入口处的煞气如同有生命般，缓缓向内部渗透，但速度很慢，浓度也被稀释。

确认暂时没有迫在眉睫的危险后，韩立服下数枚疗伤与恢复元气的丹药，开始运转功法。然而，很快他便发现，在此地常规的吐纳效果极差。空气中弥漫的并非纯净的灵气，而是稀薄且充满杂质与煞气的混乱能量，直接吸收有害无益。凝滞核心的能量虽纯净，却主要用于维持星尘梭，且不宜过度抽取。

“必须另辟蹊径……”韩立睁开眼，望向裂缝外那缓缓流动、仿佛蕴含无尽杀伐与毁灭的暗红煞气。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煞气，是极致的负面能量聚合，侵蚀心智，污秽法力。但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上古亦有剑修，于尸山血海、绝境死地中悟道，以杀止杀，以煞炼心，最终铸就无上剑魂。

他的剑意，至阳至刚，破邪诛魔，本性与煞气相克。但若能以自身为炉，剑意为火，主动引一丝可控的煞气入体，在克制与磨砺中淬炼剑意，或许……不仅能加速伤势恢复，更能让剑意在极端环境下得到质的蜕变！

风险极高。稍有不慎，便可能煞气侵心，走火入魔，甚至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但……他们没有时间了。追兵不知何时会寻来，师父需要他保护，同伴需要他带领。按部就班地疗伤恢复，太慢！

韩立眼中闪过决绝。他先是内视己身，将炽白剑意核心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确保心念通达，意志坚如磐石。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从裂缝外那缓缓渗透的稀薄煞气中，剥离出极其细微的一缕——细小到几乎肉眼难辨，如同发丝般的暗红雾气。

他以自身剑意化作最精密的“镊子”，包裹着这一缕煞气，缓缓引导至身前。

暗红雾气在他炽白剑意的包裹下，如同活物般挣扎、扭动，散发出冰冷、暴戾、充满怨恨的意念波动，试图侵蚀剑意。

韩立屏息凝神，心念一动，主动撤去了对那缕煞气的大部分禁锢，只保留最核心的一层引导与防护，然后……将其缓缓吸入鼻中！

“呃——！”

刹那间，韩立浑身剧震！仿佛有一柄烧红的冰锥，顺着鼻腔狠狠刺入了他的经脉与神魂！极致的冰冷与暴戾瞬间爆发，与他体内至阳至刚的炽白剑意产生了最激烈的冲突！

经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刀刃切割、冻结又灼烧；识海中，幻象丛生，无数战场上惨烈的死亡片段、疯狂的杀戮嘶吼、无尽的绝望哀嚎，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一股源自本能的、想要破坏、杀戮、毁灭一切的冲动，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

韩立死死咬紧牙关，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却是暗红色的！他双目紧闭，面孔因痛苦而扭曲，额头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瞬间浸湿了衣衫。但他盘坐的身形却如同扎根于磐石，纹丝不动。

“坚守本心！剑意不灭！”他于识海中发出无声的咆哮，炽白的剑意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光芒不再仅仅是外放的锋锐，更带着一种向内求索、淬炼真金的坚定意志。

他以绝强的意志力，强行驾驭着体内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炽白剑意如同永不熄灭的熔炉之火，将那侵入的煞气一点点包裹、焚烧、分解。煞气中蕴含的负面意念被剑意强行磨灭、净化，而其中那最精纯、最本源的、属于“战”与“杀”的极端法则碎片，却在他的引导下，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与自身的剑意进行着碰撞、交融、淬炼！

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灵魂被反复锻打。但每一次淬炼后，那炽白的剑意便凝练一分，色泽越发纯粹内敛，少了几分初出茅庐的张扬，多了几分历经劫火的深沉与厚重。剑意中，开始隐约染上一丝极淡的、如同血色晚霞般的暗金纹路，那是炼化煞气本源后留下的印记，并非污秽，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对“杀伐”与“守护”有了更深理解的法则烙印。

这是一个痛苦而缓慢的过程。韩立如同置身于烈焰与寒冰交替的地狱，承受着非人的折磨。但他始终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剑心通明，不为外魔所动。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淬炼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韩立将吸入的那一缕煞气彻底炼化吸收时，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炽白的剑光一闪而逝，随即内敛，目光变得更加深邃、锐利，仿佛能洞穿虚妄。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却沉稳凝实了许多，体内伤势竟在刚才的淬炼中好了小半！更重要的是，他的剑意，明显比之前提升了一个层次！不仅更加凝练厚重，更隐约触摸到了“刚柔并济”、“阴阳相生”的边缘，对“破邪”与“守护”有了更本质的理解。

“此法……可行！”韩立心中振奋，但随即又是一阵后怕。方才炼化过程之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引入的煞气量必须极其谨慎，循序渐进。

就在他准备调息巩固，并尝试采集外部残骸材料时——

轰隆！

整个残骸堡垒，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堡垒深处苏醒、翻身！

“怎么回事？！”苏璃和疤脸的惊呼声从星尘梭方向传来。

韩立霍然起身，剑已在手，炽白剑意瞬间提升到极致，目光如电，射向堡垒更深处的黑暗通道。

只见那通道深处，原本沉寂的蓝绿色磷光骤然变得明亮、急促！一股比外界煞气更加浓郁、精纯、且带着一种原始贪婪与暴戾气息的暗红色能量流，如同苏醒的巨蟒，从中汹涌而出！

伴随能量流而来的，是一种沉重、粘稠、令人窒息的威压！以及一阵仿佛骨骼摩擦、又似金属刮擦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紧接着，两只巨大、猩红、如同燃烧熔岩般的“眼睛”，在通道深处的黑暗中，缓缓亮起！

一个庞大、狰狞、由浓郁到化不开的暗红煞气与某种晶莹剔透的、仿佛骨骼又似金属的奇异物质共同构成的轮廓，缓缓从通道中“挤”了出来！

它形似放大了千百倍的巨蜥，却长着三颗狰狞的头颅，头颅覆盖着暗金色的骨甲，口器中流淌着腐蚀性的暗红涎液。身躯由半透明的、内部流淌着粘稠煞气的“髓质”与坚固的骨刺、甲壳构成，六只粗壮的肢爪末端是锋利的勾刃。一条长长的、如同蝎尾般的尾巴在身后缓缓摆动，尾尖闪烁着幽蓝的毒芒。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三颗头颅的眉心处，各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旋转、散发出令人神魂悸动波动的暗红色晶体——那是由最精纯的战域煞气，历经无数岁月沉淀凝结而成的煞髓晶！也是这头怪兽的力量核心与名称由来——

煞髓兽！荒古战域中，由极端煞气环境与上古战场遗留的异种能量结合，孕育而生的原生凶兽！将这座残骸堡垒视为巢穴的……主人！

它三双猩红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住了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星尘梭，以及……刚刚完成一次煞气炼心、气息“鲜美”的韩立！

低沉的、充满怒意的咆哮，从三张巨口中同时发出，化作实质的音波，震得整个腔体嗡嗡作响，碎石簌簌落下。

韩立握紧了手中的剑，炽白的剑意在身前凝聚，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沸腾的战意。

“看来，想在此地安心修复，得先问问这位‘房东’同不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