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神君 第86章 深层甬道·废弃的禁区

身后岩壁滑动的轻微摩擦声彻底消失，隔绝了净化大厅那温暖、恢弘的光芒与秩序安宁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黑暗，以及一种更加沉重、更加纯粹的……死寂。

并非外界的“沉寂”，那只是能量与生命的匮乏。这里的死寂，更像是一种被精心封存、凝固了亿万年的“空白”。空气冰冷、干燥，没有丝毫尘埃浮动，仿佛连最微小的粒子运动都被某种力量强行中止了。林轩和疤脸面罩上的过滤芯甚至检测不到任何有害物质或能量辐射——因为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

只有脚下这条似乎无穷无尽向下延伸的甬道。

甬道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一种哑光的、近乎纯黑的金属构筑而成，表面光滑如镜，却奇异得不反射任何光线。两侧墙壁上，每隔十丈左右，镶嵌着一枚早已熄灭的、拳头大小的菱形晶体凹槽，想必曾是照明装置。顶部是低矮的拱形，压抑感十足。

林轩手中的“稳定核心”碎片，此刻成了唯一的光源。暗蓝色的光晕只能照亮周围数尺范围，光线似乎被周围的黑暗贪婪地吸收着，延伸不出去。这光芒在此地显得格外珍贵，却也格外渺小。

“这感觉……比外面的崩解回廊还不对劲。”疤脸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外面至少还有‘混乱’，这里……连‘混乱’都没有了，纯粹的‘空’和‘止’。像是……时间在这里被抽干了。”

林轩点头，他的感知更为敏锐。剑意在此地运转滞涩，并非受到压制，而是如同在真空中挥拳，缺乏“着力点”。更让他警惕的是，识海中与巨龟“镇渊”、与中枢那微弱的联系，正在随着深入而迅速衰减、模糊，仿佛信号被这厚重的黑暗与死寂层层阻隔。

“跟紧，注意脚下和两侧。”疤脸走在前面，手中那根多功能金属探测杆前端亮起一点微弱的红色光点，小心地探触着前方的地面和墙壁。“这种级别的遗迹深层区域，往往有最棘手的防御机制，可能不是能量攻击，而是……概念性的陷阱。”

他的话音刚落，探测杆前端触及前方地面一块似乎与其他地方略有色差的黑色金属板。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机括咬合的脆响。

两人瞬间停住，全身紧绷。

然而，预想中的箭矢、能量束、或者陷阱翻板并未出现。前方的甬道，连同两侧的墙壁，突然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般，荡漾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拉伸、折叠，空间感瞬间混乱！

林轩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明明站在原地，却感觉自己正在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同时移动！视觉、听觉、前庭平衡感提供的方位信息完全矛盾冲突！

“空间褶皱陷阱！别动！闭上眼睛！相信自己的‘中心’！”疤脸急促的警告声传来，但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就在耳边。

林轩立刻闭上双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牢牢锚定那枚“心痕坐标”！坐标散发出的温润光芒，在这片混乱的空间感知中，如同一根定海神针，帮他勉强维持着对“自我”和“方位”最基础的认知。他感觉到，自己确实没有移动，移动的，是周围的空间本身。

灰金色的剑意被他竭力收束在体表极薄的一层，不再试图向外延伸，而是作为一层隔绝混乱空间扰动的“膜”。

大约过了十息，那令人崩溃的空间扭曲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林轩睁开眼，发现甬道恢复了“正常”，但疤脸的位置……似乎比他记忆中超前了半步？又或者，是自己落后了半步？无从判断。

“过去了。”疤脸的声音恢复了正常方位感，他额头上也见了汗，“妈的，这种陷阱最恶心，不伤人，专门扰乱感知和方向。在这种地方迷失方向，比直接被杀还可怕。继续走，但每一步都要更小心。”

接下来的路途，印证了疤脸的警告。他们又遭遇了数次不同类型的陷阱：

一次是无声无息蔓延开来的“认知迷雾”，踏入其中，会短暂遗忘进入甬道的目的，甚至忘记同伴的存在，陷入浑浑噩噩的游荡状态。幸亏两人精神坚韧，且“稳定核心”碎片散发出的“稳定”波动有一定抵御效果，才及时挣脱。

一次是触发后，前方甬道突然“消失”，变成一面光滑的、无限延伸的黑色金属墙，无论向前走多久都触碰不到尽头。疤脸凭借经验，让林轩用剑意轰击墙壁特定一点（并非破坏，而是以特定频率震荡），才触发了“重置”，让甬道恢复原貌。

还有一次更加凶险，触发后，甬道两侧墙壁上那些熄灭的菱形晶体凹槽，突然同时亮起惨白色的光芒！光芒并不照射，而是形成一种诡异的力场，试图将两人的生命力、灵力、甚至“存在感”强行“抽取”、“稀释”到周围环境中！林轩的剑意和“稳定核心”碎片全力抵抗，才勉强扛住，但两人都感觉像是被瞬间抽空了大半力气，脸色苍白如纸。

这些陷阱并非为了杀戮，更像是一种极致的“筛选”与“劝退”。它们考验的不是武力，而是对空间、认知、能量、乃至“自我”本质的理解与坚守。寻常修士，哪怕是炼虚期，若不明就里或心志不坚，恐怕早已迷失或力竭而亡。

“这里……根本不像是什么备用能源库。”在一次短暂的休整后，疤脸喘着粗气，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深深的忌惮，“这些防御机制的精妙和恶毒程度，远超外面的试验场。倒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绝对不容有失，也绝对不容探查的……禁忌。”

林轩也有同感。随着深入，他心中那股源自“心痕坐标”的莫名悸动，非但没有因为远离中枢而减弱，反而隐隐增强了一些。那并非警示危险，更像是一种……共鸣？仿佛这甬道深处的东西，与他所持的“钥匙”身份，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林轩缓缓道，“幽影会觊觎的，可能不一定是能源。这深处封存的，也许是比‘畸变源种’更可怕，或者……更接近‘镇星轨’核心秘密的东西。他们想得到的，也许是打开某扇‘门’的钥匙，或者是……某种能让他们掌控或扭曲‘镇星轨’力量的方法。”

休息片刻，两人继续前行。甬道似乎永无尽头，向下的坡度也时缓时急。周围的黑暗越发浓重，连“稳定核心”的光芒都仿佛被压缩得更近。那种绝对的死寂和“空无”感，也变得更加令人窒息，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就在林轩都开始怀疑这条甬道是否本身就是一个无尽的循环陷阱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

不再是单一的甬道，而是一个……岔路口。

三条完全相同的、由同种黑色金属构筑的甬道，呈放射状向前延伸，消失在深沉的黑暗中。每一条甬道入口的上方，都铭刻着一个极其古拙、难以辨认的符号。

疤脸凑近仔细辨认，眉头紧锁：“这三个符号……我从没见过。但结构上，似乎分别指向不同的‘概念’……”他指着左边那条，“这个有点像是‘聚合’、‘统御’或者‘核心’的变体。”指向中间，“这个……像是‘平衡’、‘循环’或者‘转化’。”最后指向右边，“这个最复杂，像是‘剥离’、‘解析’或者……‘虚无’？”

三条路，三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指向。没有提示，没有地图，只能选择。

“你觉得幽影会会选择哪条？”林轩问。

疤脸沉思片刻：“如果是想得到控制或篡夺的力量，可能会选‘聚合统御’。如果是想研究‘镇星轨’的原理，可能会选‘平衡转化’。如果是想彻底破坏或释放什么，可能会选‘剥离虚无’。”他苦笑，“但我们不是幽影会，我们想找能源，同时探查秘密……哪条都不像直接指向能源库。”

林轩的目光在三道符号间游移。他识海中的“心痕坐标”，此刻正散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光芒，并且……隐隐指向中间那条甬道！

平衡、循环、转化……这与“心痕坐标”本身蕴含的“平衡之钥”特质，与“镇星轨”试图疏导归墟之力的“转化”理念，似乎更加契合。

“走中间。”林轩做出了决定。

疤脸没有异议。在这种完全未知的情况下，相信林轩那神秘的“钥匙”直觉，或许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踏入中间的甬道，环境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种极致的“死寂”和“空无”感略微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凝重的感觉。仿佛空气中充满了无形但极其沉重的“存在”，只是它们都处于一种绝对的“静止”状态。

甬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变化。不再是光滑的墙壁，而是间隔出现一些向内凹陷的壁龛。壁龛中，摆放着一些东西。

第一处壁龛，悬浮着一团缓缓旋转的、拳头大小的暗银色流体金属球，表面不断浮现又湮灭着极其复杂的立体符文，散发出一种稳定到令人心悸的“结构”法则波动。

第二处壁龛，封存着一片仿佛被冻结的、巴掌大小的星空投影，星辰在其中以某种恒定的、缓慢到极致的速度运转，仿佛一个微缩的、被按下了减速键的宇宙模型。

第三处壁龛，则是一个透明的、由未知力场构成的囚笼，里面关着一缕……不断变幻色彩和形态的“光”？那光没有实体，却给人一种拥有微弱“意识”和“痛苦”的感觉，它不断撞击着力场壁垒，却无法逃脱。

越往前走，壁龛中出现的东西越加奇异、难以理解。有的是某种法则的具现化碎片，有的是从未见过的物质形态，有的甚至像是被凝固的“时间片段”或“因果线”。

“这些都是……‘镇星轨’早期试验中，被成功‘捕捉’、‘稳定’或‘转化’的……宇宙现象样本？”疤脸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他们把星辰运转、法则结构、甚至可能是某种‘概念’或‘情绪’的雏形……都当成了实验对象，试图理解和操控？！这……太疯狂了！”

林轩同样感到心神震动。上古先贤的智慧与胆魄，远超他的想象。他们不仅在构建覆盖宇宙的网络，更是在深入探究宇宙最底层的“源代码”！这些被存放在此的“样本”，恐怕就是他们研究的部分成果，或者……是研究过程中产生的、需要被严密监控的“副产物”。

难怪这里的防御如此严苛。这里存放的，不仅仅是能量或技术，更是可能颠覆认知、蕴含无穷力量与风险的……真理的碎片。

终于，在走过不知多少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壁龛后，甬道到了尽头。

前方，不再有路，只有一面无比光滑、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巨大的黑色金属墙壁。墙壁正中，是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由纯净的乳白色光芒构成的……圆形门户。

门户没有门扇，只有一片缓缓旋转的、如同液态光晕般的入口。光晕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复杂的、立体的符文正在缓缓脉动，其结构与林轩识海中“心痕坐标”的某些部分，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门户旁边，矗立着一座小小的、同样由黑色金属打造的碑。碑上，用一种极其简洁、冰冷的文字，刻着一段话。这种文字林轩从未见过，但当他目光触及碑文时，其含义却直接映入了意识：

【禁区：原初观测与干涉档案馆——‘万象之枢’】

【权限等级：绝密（唯‘平衡之钥’持有者及最高评议团成员可入）】

【警告：馆内封存早期直接观测‘归墟本质’之记录、未完成之禁忌构想、及高危险度‘法则干涉原型’。任何未经许可之接触、复制、或泄露，均可能导致不可预测之认知污染、现实扭曲、及因果反噬。】

【进入即视为接受上述风险，并承担一切后果。】

碑文的含义，让林轩和疤脸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根本不是能源库！而是一座上古“镇星轨”计划最核心、最危险的档案馆！里面封存的，是直接关于“归墟本质”的观测记录、未完成的禁忌构想、以及高危险度的法则干涉原型！

幽影会真正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这里！他们想得到的，不是某个具体的武器或能源，而是这些直指宇宙终极秘密的……知识与真相！甚至可能是其中某些未完成的、足以动摇星海根基的“禁忌构想”！

林轩手中的“稳定核心”碎片，此刻与那乳白色门户中心的符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暗蓝色的光芒变得活跃起来。而他识海中的“心痕坐标”，更是发出了清晰无比的、近乎催促的脉动。

“平衡之钥”持有者……他有资格进入。

但是，碑文上的警告，字字千钧。认知污染、现实扭曲、因果反噬……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强者万劫不复。

进，还是不进？

身后，是急需能量清除隐患的中枢，以及可能正在逼近的多方势力。

面前，是直指终极秘密、却也蕴含无尽危险的禁忌之门。

林轩的目光，与疤脸惊疑不定、却又隐含着一丝对真相渴望的目光，在空中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