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神君 第55章 坟场寻碑·煞灵阻路

渡虚星槎如同潜入深海的一尾银鱼，悄无声息地驶入那片由无尽残骸构成的“虚空坟场”。

一进入坟场范围，外界的死寂灰色被更加浓重的阴霾所取代。视线所及，是层层叠叠、望不到边际的破碎造物。有长达数千丈、断面整齐如镜的金属舰体，上面铭刻着早已黯淡失辉的符文阵列；有如同山岳般巨大的、布满孔洞与融化痕迹的岩石堡垒残骸；有某种生物巨大无比的甲壳或骨骼，呈现出狰狞扭曲的姿态，即便死去万古，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威；更有一些完全无法辨识材质和用途的碎片，扭曲成怪诞的模样，在虚空中缓缓翻滚、碰撞。

这些残骸并非静止，而是在某种残留的惯性或微弱引力的作用下，极其缓慢地移动、堆积，形成一道道扭曲的“山脉”与“峡谷”。残骸之间，弥漫着浓郁的、肉眼可见的灰黑色煞气，如同粘稠的雾气，不断翻滚涌动。煞气之中，夹杂着丝丝缕缕暗红色的怨念与残魂碎片，发出无声的哀嚎与诅咒，形成一种持续不断、直透神魂的精神污染。

星槎的防护光罩在接触到这些煞气的瞬间，便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黯淡。并非被暴力攻击，而是一种缓慢而持续的侵蚀与消磨，仿佛这些煞气本身就带着“凋零”与“衰败”的法则属性。

“煞气源自上古战死者不甘的怨念、破碎的法宝灵气、以及此地彻底死亡凋零的法则环境，历经万古淤积而成。”林轩的声音在略显压抑的舱内响起，平静地为两名后辈解释，“它不仅侵蚀能量，更能污染神魂，勾起心魔。星槎防护虽强，但在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找到那波动源头。”

他亲自操控星枢令，星槎不再直线前行，而是开始以某种玄奥的轨迹在残骸“峡谷”中灵活穿行，时而绕过堆积如山的金属垃圾，时而从巨大的生物肋骨缝隙中钻过，尽可能地避开煞气最浓郁的区域，同时保持着对那道微弱金石波动的追踪。

越是深入，残骸的密度越高，形态也越发怪诞离奇。韩立甚至看到一具半埋在金属碎片中的、类似人形但高达百丈的巨型骨骸，骨骼呈暗金色，即便死去无数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神性威压，但其头颅处却有一个前后透亮的巨大窟窿，仿佛被某种恐怖的攻击瞬间贯穿。苏璃则注意到一片区域，漂浮着大量晶莹的、如同水晶般的碎片，碎片中封存着无数细微的、仿佛仍在挣扎的面孔虚影，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悲苦之意。

那道金石波动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但在林轩精准的操控下，星槎始终牢牢锁定着其大致方向。

前行约莫半个时辰，星槎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仿佛是一个由无数战舰残骸环形堆积形成的“盆地”。盆地中央，出乎意料地，并非煞气更浓，反而相对“干净”，只有淡淡的灰色雾气流转。而在那盆地中心，一块极其突兀的、高约十丈、宽约三丈的暗青色石碑，正静静矗立在一块相对完整的黑色金属基座上。

石碑表面布满风霜侵蚀的痕迹，但依旧能看出其材质非金非玉，古朴沉重。碑身之上，刻着数行古老的文字，那文字并非现今星海通用语，字形如剑，笔画锋锐，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与星槎护罩，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丝不屈的剑意与苍凉的古意。而那道微弱的金石波动，正是从这块石碑上散发出来的！

“就是它！”韩立低呼。

苏璃也凝目望去，玄水剑意微微波动，似乎对那石碑上的剑意有所感应。

林轩凝视石碑片刻，缓缓道：“确是上古剑修所留碑文。文字是‘殁文’，一种在上古剑修中流传的、用以记录重要剑诀或事件的特殊文字。此地煞气环绕，唯此碑周遭相对平静，碑文剑意虽历经万古消磨，仍存一丝‘守正’之意，方能辟易邪煞。”

他操控星槎缓缓向盆地中心靠近，同时提醒：“然此地蹊跷。如此明显的石碑，留存至今，周围却无强大煞灵或遗迹守卫盘踞，不合常理。小心。”

星槎悄无声息地降落在距离石碑约百丈处。这里煞气稀薄，那股精神污染也减弱了许多。林轩率先走下星槎，韩立与苏璃紧随其后。脚踏实地（金属残骸构成的地面），一股更加直接、更加苍茫的上古战场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仿佛回荡着金铁交鸣与绝望呐喊的余音。

三人走向石碑。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石碑的厚重与古老。碑文上的“殁文”剑意虽然微弱，却异常纯粹坚韧，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坚守的一点星火。

林轩走到碑前，伸手轻轻拂去碑面上积累的少许宇宙尘埃，凝神辨识碑文。韩立与苏璃也站在他身侧，虽然看不懂文字，却努力感应着那股剑意，试图从中领悟什么。

片刻后，林轩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感慨：“此碑乃是一位号‘玄穹’的上古剑君所立。碑文大意是：天倾之战末，万剑星冢崩，吾等奉命断后，阻敌于此‘葬星峡’。血战百日，同袍尽殁，余独力难支，愧对师门。然剑心不灭，道统不可绝。特留此碑，镌刻《基础剑元炼养篇》与星冢残图一份于此。若有后来剑道种子，得见此碑，悟吾剑意，可循残图指引，或能寻得星冢飘移后之入口，得窥上古剑道真传，续我人族剑修薪火。”

“《基础剑元炼养篇》？”韩立心中一动，这听起来像是某种上古剑修打根基的法门。

“星冢残图！”苏璃更关注后者，那可能是找到剑碑林乃至万剑星冢的关键。

林轩点头：“碑文所言‘剑元’，乃是上古剑修对自身剑意、灵力、神魂高度淬炼融合后，所形成的一种本源力量，类似金丹、元婴，但更侧重于‘剑’之纯粹与锋芒。这篇炼养法门，虽是基础，却直指上古剑道核心，对你们夯实根基、纯化剑意，大有裨益。至于残图……”

他目光落在碑文下方一片较为模糊的区域，那里刻着的并非文字，而是一些扭曲断续的线条与星点标记，显然就是所谓的“星冢残图”。历经岁月侵蚀，已十分残缺。

“残图损毁严重，只剩大概方位指向，且需以特定剑意激发，方能显化真实星图。”林轩说着，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极淡的金芒亮起，轻轻点向那片残图区域。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碑面的刹那——

异变陡生！

盆地周围，那些环形堆积的、原本死寂的无数残骸，突然齐齐一震！浓稠如墨的灰黑色煞气如同海啸般从四面八方狂涌而出，瞬间淹没了盆地中央这片相对“干净”的区域！煞气之中，无数暗红色的怨魂碎片发出尖锐的嘶嚎，疯狂扑向三人！更可怕的是，那些残骸之中，亮起了一双双或猩红、或幽绿、或惨白的眼睛！

“吼——！”“嘶嘎——！”“杀！杀！杀！”

伴随着各种非人的咆哮与混乱的杀意嘶吼，数十道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着凶戾气息的身影，从周围的残骸中窜出！它们有的像是扭曲的金属与骨骼拼接而成的怪物，有的则是完全由浓郁煞气凝聚而成的狰狞人形或兽形，还有的干脆就是巨大的残骸碎片被某种意志操控，悬浮而起，如同陨石般砸来！

这些“煞灵”气息强弱不等，弱的约在金丹层次，强的几头赫然达到了元婴巅峰！更兼数量众多，彼此气息隐隐相连，形成合围之势，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埋伏！

“果然有埋伏！”苏璃清喝一声，腰间长剑已然出鞘，湛蓝如水的剑光瞬间展开，化作一道旋转的剑幕，将最先扑来的几头煞气人形绞碎。

韩立也毫不迟疑，背后残剑落入手中，剑丸震动，三色剑意喷薄而出，一道凌厉迅疾的剑光斩向一头扑来的金属骨骸怪物，剑光过处，那怪物坚硬的金属骨骼如同朽木般被切断。

林轩却并未理会周围扑来的煞灵，他的指尖依旧稳稳地点在了那片残图之上。淡金色剑意注入，那片模糊的线条与星点仿佛被瞬间激活，亮起微光，开始自行组合、延伸，逐渐形成一幅更加复杂、却也更加残缺的立体星图虚影，悬浮于石碑上方。

与此同时，他左手看似随意地向身侧一挥。

一道无形的、仿佛能划分阴阳、隔断生死的淡金色剑意屏障，以他为中心，瞬间扩张开来，形成一个半径约十丈的半圆光罩，将石碑和正在激发星图的他自己护在其中。那些扑向这个方向的煞灵、怨魂、乃至砸来的残骸碎片，撞在这层淡金色光罩上，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如同撞上铜墙铁壁，哀嚎着倒飞出去，稍弱一些的直接在半空中崩解消散！

韩立与苏璃则处于光罩之外，直面大部分煞灵的冲击。这显然是林轩有意为之，意在磨炼两人。

“立儿，苏璃，这些煞灵乃残骸、煞气、怨念结合所化，无智却有凶性，攻击直指神魂，且彼此气息勾连，可相互增幅。以剑意破其核心煞核，或斩断其彼此联系。”林轩的声音平静地传入两人耳中，带着指导的意味。

韩立与苏璃精神一振，背靠背，剑光交错，与蜂拥而上的煞灵战在一处。

韩立将绝影剑意催动到极致，身形在煞灵群中穿梭不定，剑光专挑那些气息勾连的关键节点斩去，试图分割战场。他的剑丸对煞气似乎有天然的克制，三色剑光所过之处，煞气如雪遇阳春，纷纷消融。一头元婴初期的煞气巨蟒扑来，他毫不犹豫，引动剑丸中那一丝寂灭真意，剑光陡然变得幽暗，直刺巨蟒额头暗红色的煞核，一击而溃！

苏璃则稳守一方，玄水剑意化作滔滔剑浪，圆转绵长，将扑来的煞灵层层卷入、绞杀、净化。她的剑意更擅长应对这种群攻与能量侵蚀，湛蓝剑光过处，不仅斩灭煞灵形体，更能净化其中怨念，减轻神魂压力。数头由尖锐金属碎片组成的“飞梭煞灵”从刁钻角度袭来，她剑势一转，剑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精准地点碎每一片碎片的核心煞气连接点，将其瓦解。

两人初次在如此高强度、且敌人特性诡异的实战中配合，起初稍显生涩，但迅速调整，剑光开始相互呼应、补位。韩立的凌厉突袭为苏璃创造防守反击的空间，苏璃的稳固守护则为韩立提供回气与策应的保障。渐渐，两人剑意之间那种微妙的共鸣愈发清晰，甚至偶尔能联手发出威力倍增的合击，将数头元婴级煞灵一举歼灭。

战斗激烈，煞灵似乎无穷无尽，从周围残骸中不断涌出。但韩立与苏璃越战越勇，在生死搏杀中，对自身剑意的运用、对战斗节奏的把握、尤其是彼此间的默契，都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着。韩立对“寂灭”真意在实战中的细微应用有了新的领悟，苏璃的“守护”剑意也在高强度防御中变得更加坚韧灵动。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盆地中的煞灵已被清理大半，剩下的也大多带伤，凶焰大减。

而此时，林轩也收回了点在石碑上的手指。那幅立体星图虚影已完全显化，虽然依旧残缺了近半，但核心部分一条蜿蜒的路径和几个关键的星域坐标，却清晰可见。林轩一挥手，将星图虚影烙印入一枚空白玉简中。

他转身，看向刚刚联手斩灭最后一头元婴巅峰煞灵（一头由战舰主炮残骸与无数怨魂结合的畸形怪物）的韩立与苏璃。两人皆是气息微喘，身上沾染了少许煞气尘埃，但眼神明亮，剑意勃发，显然收获不小。

“不错。”林轩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两人的表现，“剑意运用渐趋圆熟，配合亦有章法。此地不宜久留，煞灵虽暂灭，但源头未绝，久则生变。星图已得，我们走。”

他抬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道卷起韩立与苏璃，三人瞬息间回到星槎旁。星槎舱门开启，三人迅速进入。

就在舱门关闭、星槎启动、即将驶离盆地的瞬间，盆地深处，那片堆积最厚的残骸之下，猛然传来一声低沉、暴虐、仿佛源自九幽的怒吼！一股远超方才所有煞灵的恐怖气息骤然爆发，灰黑色的煞气冲天而起，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魔爪，朝着星槎抓来！那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中期！

然而，星槎已然加速。林轩站在舷窗前，对着那只抓来的魔爪，再次屈指一弹。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的淡金色剑丝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魔爪中心那最浓郁的煞气节点上。

“啵”的一声轻响。

魔爪僵在半空，旋即从内部开始，寸寸碎裂、崩塌，重新化为漫天煞气，而那声怒吼也变成了惊惧的哀鸣，迅速远去、消散。

星槎毫不停留，驶离盆地，按照新得的星图指引，朝着天荒星域更深处，加速遁去。

舱内，韩立与苏璃调息片刻，恢复灵力。韩立忍不住问道：“师尊，方才那石碑上的《基础剑元炼养篇》……”

林轩将记载星图的玉简收起，闻言，另一只手在虚空一划，一片由淡金色剑气构成的文字与图形虚影浮现，正是那篇炼养法门。

“此法门你们可参详。但需注意，上古剑道环境与今不同，此法重‘淬炼’与‘纯粹’，过程较为霸烈，需有雄厚根基与坚定剑心方可尝试，且需结合自身实际情况调整，不可生搬硬套。”林轩将法门印记分别打入韩立与苏璃眉心，“闲暇时感悟即可，当前首要，是循星图找到剑碑林。”

韩立与苏璃凝神接受，略一感悟，便觉其中奥妙无穷，虽只是基础，却蕴含大道至简之理，对自身剑意的锤炼与纯化，确有不可思议的指引作用。两人皆是欣喜，郑重谢过。

星槎继续在荒寂的星域中航行，有了相对明确的星图指引，速度快了许多。林轩再次进入半闭关状态，温养剑意，参悟新得的星图与那篇炼养法门中的上古剑理。韩立与苏璃则一边轮流警戒、操控星槎，一边消化方才战斗所得与脑海中的上古剑元炼养之法。

经历了虚空坟场的埋伏与战斗，星槎内的气氛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三人之间，那种师徒、同伴、并肩作战者的联系，更加紧密而自然。

星图所指的前方，依旧是未知的黑暗与危险。

但有了方向，有了收获，更有了彼此倚仗的同伴，前路便不再迷茫。

剑碑林的秘密，上古剑道的传承，归墟的谜团……一切，都将在前方，等待他们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