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神君 第54章 星槎渡虚·剑指天荒

天枢别院的宁静，在第七日被打破。

并非强敌来袭，亦非天地异变，而是一艘通体流淌着星辰光晕、形如古代楼船、却又布满玄奥阵纹的奇异飞舟，缓缓降落在星湖之畔。

舟长三十三丈，宽九丈，船身以“虚空沉木”为骨，蒙覆着“星辉鲸皮”，船首雕琢成昂首向天的龙形，龙口处衔着一枚不断旋转的湛蓝水晶，散发出的空间波动稳定而深邃。船帆并非布帛，而是由纯粹星光凝聚而成的半透明光幕，其上符文流转，隐隐与周天星辰呼应。这便是界盟珍藏的顶级飞行法宝之一——“渡虚星槎”，非重大事宜或尊者出行不得轻动。

紫辰真君亲自操控星槎而来，显然对林轩此行极为重视。

“林兄，天荒星域路途遥远，且途中多有未稳定的时空褶皱与上古战场残留的法则乱流。这‘渡虚星槎’速度尚可，防护尚佳，更兼有探测紊乱空间、规避大部分已知险地的阵法，应能省去不少麻烦。”紫辰真君将一枚控制星槎核心的“星枢令”递给林轩，语气郑重，“星槎内已备足灵石灵源，以及一份最新的、尽可能详尽的天荒星域外围星图。至于那‘剑碑林’的具体位置……古籍记载模糊，只说在‘天荒之心，群星寂灭之处’，还需林兄自行探寻。”

林轩接过星枢令，微微颔首：“有劳紫辰道友费心。”他神识一扫，已将星槎内外构造与阵法了然于胸。此舟确属精品，虽不及他巅峰时期御剑横渡星海的速度与灵活，但对于目前需要兼顾韩立、苏璃修为，且前路未知的情况而言，是最稳妥的选择。

韩立与苏璃也已收拾停当，来到湖边。韩立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蓝色劲装，外罩一件简单的灰色披风，背后负着那柄已与他剑丸气息相连的残剑，虽仍是金丹修为，但气息凝练沉厚，眸光开阖间隐有剑意流转，已有几分沉稳剑修的气度。苏璃则依旧是一袭素白剑袍，青丝以一根冰玉簪简单挽起，身无长物，唯有腰间悬着一柄看似普通的连鞘长剑，但周身那圆融通透、似水如冰的玄水剑意，却比数月前更加深邃内敛。

三人登上星槎。内部空间远比外观看起来广阔，运用了高明的空间拓展阵法，分为三层。上层为操控舱与观星台，中层为静室与丹房，下层则是阵法核心与仓储。布置简洁雅致，以星辰木与月光石为主材，处处透着清冷静谧。

紫辰真君送至舱门，抱拳道：“林兄，韩小友，苏阁主，一路珍重。界盟这边会继续留意相关情报，若有新的发现，会通过星槎内的传讯法阵联络。盼诸位早日寻得线索，平安归来。”

“道友亦多保重。”林轩回礼。

舱门缓缓闭合。星槎微微一震，船身表面阵纹逐一亮起，尤其是船首龙口中的湛蓝水晶，爆发出柔和却磅礴的空间之力。下一刻，星槎悄无声息地滑入虚空，船尾在星湖上荡开一圈圈银色的涟漪，旋即彻底消失不见。

渡虚星槎的航行，与寻常飞梭截然不同。它并非完全在物质宇宙中穿行，而是借助船首的“虚空之核”，部分航行在现实与虚无的夹层，速度极快，且能规避大部分常规的空间阻碍与星体引力。从操控舱的弧形水晶窗向外望去，外界景象光怪陆离，时而可见被拉成细线的星光，时而又是一片混沌的色彩乱流，只有星槎自身散发的稳定星光，照亮前方一片有限的区域。

林轩将星枢令嵌入主控玉台，设定好大致航向与自动规避模式后，便不再多管，任由星槎自行航行。他盘膝坐在观星台中央的蒲团上，闭目调息，继续温养巩固新生形神，同时神识若有若无地扩散开去，感知着航路前方极远处的虚空波动。

韩立与苏璃则分处两侧。韩立也在蒲团上坐下，尝试以神识沟通星槎的探测阵法，感受着这种超高速航行中空间法则的细微变化，这对于他理解剑意中蕴含的“绝影”速度真意与“寂灭”中涉及空间湮灭的部分，颇有启发。苏璃则倚窗而立，望着窗外流转的奇异景致，默运玄功，调息凝神。

星海航行，枯燥而漫长。即便以渡虚星槎之速，要抵达位于已知星域边缘、传说纷纭的天荒星域，也非短期可达。按照星图估算，至少需百日。

初始十余日，风平浪静。星槎平稳地航行在相对安全的“星盟航道”上，偶尔会遇到其他界盟或友好势力的巡逻舰队或商船，双方多以神念简单致意，便各奔东西。

这一日，林轩忽然睁开眼，目光投向舷窗外某个方向，淡淡道：“前方七十三万里处，有大规模空间涟漪，伴有狂暴的灵力乱流，应是上古某处战场遗迹残留的‘法则伤疤’在周期性爆发。星槎自动航线会绕行，但需多耗费五日。”

韩立闻言，神识竭力向前探去，果然在极远处感应到一片模糊而紊乱的波动，如平静海面下的暗涌，令人心悸。“师尊，这种‘法则伤疤’很危险吗？”

“看程度。”林轩解释道，“上古大能交战，动辄粉碎星辰，打裂虚空，其力量层次涉及本源法则。一些未能完全愈合的空间裂缝与法则冲突点，历经万古岁月消磨，仍会周期性释放残留能量，形成各种险地。眼前这片，规模不小，爆发的能量层次约在化神中期左右，星槎的防护足以应对边缘冲击，但若被卷入核心，亦有损毁风险。”

他顿了顿，看向韩立与苏璃：“不过，这种地方，往往也残留着一丝上古道韵，对于感悟不同法则力量、磨砺心神意志，或有裨益。你们可要靠近一观？星槎可调整至‘抗扰模式’，抵近至万里处观察。”

韩立与苏璃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意动。修行之路，闭门造车终难大成，见识各种天地奇观、法则异象，本就是积累与领悟的重要部分。

“弟子愿往一观。”韩立道。

“苏璃亦想见识一番。”苏璃轻声附和。

林轩点头，不再多言，神念微动，星枢令上光芒一闪，星槎航线略作调整，朝着那空间涟漪所在方向偏去。

越是靠近，那股紊乱狂暴的波动越是清晰。舷窗外，原本流光溢彩的虚空背景，开始出现大片的扭曲与色块剥落，仿佛一幅被水浸染的油画。细密的、五颜六色的空间裂纹时隐时现，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更远处，可以看到一片范围极广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区域，镜面中映照出光怪陆离、绝不连贯的景象——燃烧的星辰、崩塌的山脉、破碎的宫殿、乃至一些无法名状的巨大生物残骸……那是不同时空的碎片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诡异景象。

狂暴的灵力乱流从那些破碎的“镜面”中喷涌而出，形成色彩斑斓的能量风暴，席卷虚空。偶尔有两股不同属性的乱流对撞，便会爆发出刺目的闪光与震耳欲聋的轰鸣，即便是隔着星槎厚重的防护光罩，也能感受到那毁灭性的力量。

星槎开启了“抗扰模式”，船身蒙上一层厚重的、不断流转的星光护盾，如同逆流而上的巨鲸，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稳稳前行，将袭来的灵力风暴一一排开、碾碎。

韩立与苏璃站在舷窗前，凝神观察。韩立着重感知那空间裂纹中蕴含的“破碎”与“撕裂”的法则意味，试图与他剑意中“绝影”的迅疾穿透、“寂灭”的终结虚无联系起来。他识海中的剑丸微微震颤，三色光芒流转加速，似乎对这种极端的环境有所反应。苏璃则更关注那些灵力乱流的属性变化与冲突湮灭的过程，玄水剑意讲究包容、转化、以柔克刚，观察这种狂暴的能量对冲，对她完善剑意中的“化解”与“守护”之道颇有启发。

林轩的声音适时在两人心神中响起，指点着某些法则显化的关键之处，寥寥数语，却往往直指本质，让两人茅塞顿开。

就在星槎即将完全穿过这片涟漪区域边缘时，异变突生！

一处原本相对平静的破碎“镜面”中，猛然探出一只完全由暗红色能量凝聚而成的、布满狰狞骨刺的巨大利爪！利爪大如山峰，带着浓烈的血腥、怨毒与毁灭气息，速度快如闪电，狠狠抓向星槎！

这利爪出现得毫无征兆，且攻击强度远超周围乱流，赫然达到了化神后期层次！更诡异的是，其攻击轨迹似乎预判了星槎的规避路线，封锁了退路！

“小心！是上古战场残留的‘凶煞战魂’！被法则涟漪惊醒，将星槎当做了入侵者！”紫辰真君预留的一道警示神念在操控舱内响起。

星槎的自动防护阵法瞬间激发到最大，星光护盾层层叠叠亮起。但那暗红利爪蕴含的凶煞之气似乎对能量护盾有极强的侵蚀性，接触的瞬间，最外层的护盾便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黯淡！

眼看利爪就要撕裂护盾，抓中船体！

韩立与苏璃瞬间绷紧，剑意勃发，就要出手。

然而，一直静坐的林轩，只是抬了抬眼皮。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对着舷窗外，那只充斥视野、凶威滔天的暗红利爪，屈指，一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道细微的、近乎无形的淡金色涟漪，自他指尖荡漾开去，穿透星槎护盾，迎向那暗红利爪。

下一刻，那足以撕碎寻常星辰、令化神修士色变的凶煞利爪，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从指尖开始，悄无声息地消融、湮灭。

不是被击碎，不是被击退，而是最彻底的、存在层面的……抹除。

暗红利爪后方的破碎“镜面”中，传来一声充斥着无尽怨毒与恐惧的无声嘶吼，随即，那面“镜面”连同其中隐约可见的一尊庞大狰狞的虚影，一同剧烈扭曲，然后“噗”的一声，如同气泡般彻底破碎、消散。

周围的能量乱流似乎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星槎内，一片寂静。

韩立与苏璃怔怔地看着舷窗外恢复平静、只余寻常能量风暴的空域，又看向依旧闭目盘坐、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的林轩，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这就是师尊（前辈）真正的实力吗？弹指间，湮灭化神后期的上古战魂！而且那手段，并非蛮力摧毁，而是更高层次的、涉及法则本源的“寂灭”！

林轩仿佛感知到两人的心绪，淡淡开口：“并非我此刻修为远超此物。而是它本就是无根之萍，残存执念与凶煞结合，依托此地特殊法则而显化。我之剑意，恰能克制此类存在，直指其本源烙印。”

他顿了顿，看向韩立：“立儿，你之剑丸融三宝道韵，亦蕴含一丝‘寂灭’真意。待你修为日深，对此真意领悟足够，面对此类邪祟魂体，亦可效仿。但切记，不可依赖，自身修为根基才是根本。”

“弟子谨记！”韩立深吸一口气，郑重应道。方才那一指，虽轻描淡写，却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剑道至高殿堂的缝隙，让他对“寂灭”二字的理解，深刻了无数倍。

苏璃亦是心潮起伏。她再次清晰认识到，身旁这位归来的前辈，其境界与手段，已然超出了寻常修士的理解范畴。能与这般人物同行历险，本身便是莫大的机缘与考验。

经此一事，星槎后续航程再无波折。林轩偶尔会指点两人修行，或探讨一些剑道至理、上古见闻。韩立勤勉好学，苏璃清冷敏锐，三人相处，倒也渐渐形成了独特的默契。

百日之期，转瞬即过。

这一日，星槎主控玉台上的星图显示，已然抵达“天荒星域”标记的外围边界。

林轩起身，走到舷窗前。韩立与苏璃也来到他身侧。

只见前方，原本流光溢彩或深邃黑暗的虚空背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亘古不变的……灰暗。

那是一种失去了所有生机、所有色彩、所有活跃能量的、纯粹的死寂与荒芜。目光所及，没有星辰，没有星云，没有尘埃，只有一片望不到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的灰色“幕布”。在这片灰色背景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的、如同伤痕般的暗影，或是远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黯淡星光。

一股苍茫、古老、悲凉、死寂的气息，即便隔着星槎，也隐隐传递进来，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感到沉重与压抑。

这里，便是天荒星域。传说中，上古末期一场席卷无数星域的旷世大战最终战场之一。大战之后，星域崩毁，法则凋零，万物寂灭，只留下这片被时光遗忘的死亡疆域。

“我们到了。”林轩的声音打破了星槎内的沉寂，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片死寂的灰暗，“星槎将切换至‘隐匿潜行’模式，速度会下降。天荒星域内，除了自然险地，可能还残留着一些危险的‘活化遗迹’或‘法则陷阱’，需谨慎前行。”

他操控星枢令，星槎表面的星光迅速内敛，船体颜色也变得与周围灰暗虚空近似，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片死亡星域。

进入天荒星域内部，那股死寂荒芜感更加浓烈。虚空中的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且充斥着一种惰性与衰败的属性，极难被吸收利用。神识探出，也仿佛陷入泥潭，受到极大压制和干扰，探测范围锐减。

星槎只能依靠星图的大致方向和船载阵法的被动探测，在灰暗中缓慢前行。沿途所见，皆是破碎与寂灭。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如同山岳般的金属或岩石残骸，上面布满了恐怖的伤痕与腐蚀的痕迹，沉默地漂浮在虚空中，诉说着那场大战的惨烈。

航行数日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密集的残骸区域。各种奇形怪状、明显不属于同一文明或种族的战舰、堡垒、乃至生物甲壳的碎片，互相碰撞、堆积，形成了一片广袤的“虚空坟场”。坟场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不适的衰败与怨念气息。

“此地煞气怨念淤积，易生邪祟，绕行。”林轩下达指令。

然而，就在星槎准备转向时，林轩、韩立、苏璃三人，几乎是同时，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

那波动并非煞气怨念，也非能量乱流。

而是一种……古老的、坚硬的、仿佛承载着万古岁月的、与“剑”与“碑”相关的……金石震颤之韵！

波动传来的方向，赫然指向那片“虚空坟场”的深处！

林轩眸光一凝，神识全力向前探去，虽受压制，但仍比韩立苏璃敏锐无数倍。

片刻后，他收回神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剑碑林的线索……或许就在那里。”他缓缓道，目光落在那片死寂的坟场深处，“那波动，很像……石碑的气息。”

韩立与苏璃精神一振。历经漫长航行，终于捕捉到了目标的一丝痕迹！

“师尊，我们进去？”韩立问道，眼中并无惧色，只有跃跃欲试的锋芒。

苏璃也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玄水剑意微微流转，做好了准备。

林轩看着两个年轻人眼中燃起的斗志，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他点了点头，操控星槎，不再绕行，而是调整方向，将防御阵法提升至最高，朝着那片煞气冲天、危机四伏的“虚空坟场”，沉稳而坚定地……

驶去。

新的冒险，在这片上古战场的遗骸之中，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