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神君 第42章 空寂归墟

“吱——嘎——”

沉重、艰涩、仿佛亿万载时光锈蚀了门轴，又像是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正在被强行从永恒的沉睡中拖拽苏醒。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作用于在场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带来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未知与终末的莫大恐惧。

渊底巨门，在林轩双掌的推动下，伴随着那古老剑痕的共鸣，缓缓向内开启。

没有璀璨的光华从门后涌出，也没有预想中更加狂暴的“归亡之息”喷薄。

门后，是一片……“空”。

并非虚空，也非黑暗。

而是一种超越了视觉、神识、乃至一切常规感知范畴的“空寂”。它没有颜色，没有形状，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边际，甚至没有“存在”与“不存在”的分别。任何试图投向它的目光与神念，都如同泥牛入海，被那绝对的“空”所吞噬、消解，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令人灵魂冻结的虚无感。

然而，在这片绝对的“空寂”中央，却又并非一无所有。

那里，悬浮着一枚“点”。

同样无法用大小、颜色、材质来描述。它仿佛近在咫尺，又似遥不可及；似静止不动，又似在以某种超越理解的维度缓缓旋转。它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芒，那光芒并非照亮什么，反而更像是在这绝对的“空”中，固执地“定义”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极其微小的“存在”领域。

而在那光芒笼罩的“点”的核心，隐约可见，似乎封存着某样东西的……模糊轮廓。看不清具体，只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汇聚了万古辉煌与极致悲愿的沉重“意蕴”，与林轩体内的剑庭传承气息，产生着跨越时空的微弱共鸣。

同时，一股远比从门缝渗透出的、更加本源、更加宏大、也更加冰冷的“归亡”意志，如同沉睡巨兽缓慢起伏的呼吸，正从那枚“点”所镇压（或者说关联？）的下方“空寂”深处，隐隐传来。那意志充满了对一切存在、一切秩序、一切“有”的漠然与……消解**。

这里，便是归墟之井的“本体”？或者说，是归墟的“边界”与“核心”的交汇处？是那斩开此门、留下剑痕的无上存在，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手段，将剑庭“最终封禁之物”钉入此地的“坐标”？

门扉开启的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要将万物拉入永恒寂灭的“吸力”，自那片“空寂”中产生！这吸力并非针对物质或能量，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的“根基”，作用于“存在”本身的概念！

“啊——！”

紫辰真君身后，几名修为稍弱的元婴修士首当其冲，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并非肉身受损，而是他们的神魂、他们的道基、他们与这片天地相连的“存在感”，正在被那股吸力疯狂拉扯、剥离！他们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要化入那片“空寂”之中！

“固守本源！紧锁神魂！”紫辰真君须发皆张，厉声怒吼，与三位化神供奉同时爆发出全部修为，化神领域的法则光芒交织成网，试图护住身后众人，抵抗那恐怖的“存在剥离”之力。然而，他们的领域光芒在触及门后“空寂”的边缘时，便如同冰雪消融，迅速黯淡、缩小，显然力有未逮。

就连林轩，在门开的瞬间，也感到自身那浩瀚的永恒剑意，如同置于无形漩涡之中，被那绝对的“空寂”与其中蕴含的“归亡”意志不断消磨、吸引。怀中的寂灭古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湛蓝光华，竭力守护他的存在核心；背后的绝影剑更是发出尖锐到极致的铮鸣，那绝杀剑意仿佛遇到了终极的“目标”，既兴奋战栗，又本能地感受到致命的威胁。

林轩眼神一凝。

他不能在此停留，更不能让界盟众人因他开门而覆灭于此。

“退！”

他一声低喝，声音中融入了一丝“永恒不灭”的剑意真髓，如同定心钟鸣，炸响在众人几乎溃散的神魂之中。

同时，他并指如剑，并未指向门后的“空寂”，而是对着自身与界盟众人所在的门前区域，虚空划了一个圈！

“界！”

一道灰蒙蒙的、边缘流淌着永恒金辉与寂灭湛蓝的圆形剑意壁垒，瞬间成形，将众人与那扇开启的门扉暂时隔绝开来！壁垒之上，“永恒”意韵稳固存在根基，“寂灭”意韵净化侵蚀之力，将门后传来的恐怖吸力与存在剥离感大幅削弱。

紫辰真君等人压力骤减，连忙稳住身形，急速向后退去，直到退出数百丈，感觉那诡异的吸力明显减弱，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望向那孤身立于门前、以剑意壁垒隔绝恐怖的灰衣身影，眼中充满了后怕与感激。

林轩却无暇他顾。

剑意壁垒只能暂时隔绝，无法持久。门后的“空寂”与那枚“点”散发出的诡异力场，正在持续不断地侵蚀、消磨着他的剑意。更让他心神紧绷的是，随着大门的开启，那道巨大剑痕中残留的古老剑意，仿佛被彻底激活，与门后的“点”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共鸣与……对抗？

那“点”核心封存的模糊轮廓，在共鸣中似乎清晰了一丝。林轩仿佛“看”到，那是一柄……剑的虚影？一柄样式古朴到极致，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又仿佛能葬送诸天万界的……剑？

而下方“空寂”深处传来的“归亡”意志，也因这共鸣而变得更加活跃、更加……“饥渴”？仿佛那被封印的“剑”，对它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或者……是某种必须吞噬、必须消解的“异物”？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间闪过。

林轩知道，自己必须进入那片“空寂”，靠近那枚“点”。不仅仅是为了探查剑庭最终封禁之物，更是因为，那道斩开此门、留下剑痕的古老剑意，似乎正在“指引”他，或者说，正在“等待”像他这样的、身负剑庭传承与足够力量的后继者，去完成某种……未竟之事？

他不再犹豫。

维持着剑意壁垒，他一步踏出，真正跨过了那道巨大的门扉，踏入了那片无法形容的“空寂”之中。

就在他双足踏入的刹那——

天地（如果这里还有天地的话）仿佛骤然颠倒、旋转！

所有的方向感、距离感、时间感彻底消失！他感觉自己并非在“行走”，而是在某种超越三维的“层面”中“滑行”或“坠落”。那枚散发着微光的“点”，看似近在眼前，却又仿佛隔着无穷维度。

周遭的“空寂”，并非死物。它如同拥有生命（如果这种存在也能称之为生命的话）的胶质，无孔不入地包裹上来，试图渗透他的剑意护体，消解他的存在概念，将他同化为这永恒寂灭的一部分。怀中的寂灭古剑光华流转到了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背后的绝影剑更是震颤不休，绝杀剑意自主勃发，斩向无形的侵蚀，却如斩入最粘稠的泥沼，消耗巨大，收效甚微。

而下方那“归亡”意志，如同发现猎物的毒蛇，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冰冷，带着一种漠然的“注视”，锁定了林轩这个闯入者。一股远比吸力更加本质的、要将一切“存在”拉入“非存在”的法则力量，开始悄然作用。

林轩闷哼一声，周身永恒剑意全力爆发！不再是之前的温和或锋利，而是展现出一种绝对的、仿佛能定住诸天万界的“不动”意韵！他以自身剑道核心为锚，强行在这片消解一切的“空寂”中，定义出属于自己的一小片“存在”领域！

即便如此，他也感到自身的力量在飞速流逝，剑意在与这片诡异环境的对抗中急剧消耗。

他必须尽快接近那枚“点”！

顶着无边的压力与侵蚀，林轩朝着那微光的方向，坚定地、一步又一步地“前进”。每一步，都仿佛在与整个“归墟”的意志抗衡；每一步，都在自身剑意领域上留下深刻的消磨痕迹。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他终于，来到了那枚“点”的面前。

离得如此之近，那“点”的光芒反而变得柔和，不再刺目。他终于能勉强看清，光芒核心处封存之物的轮廓。

那的确是一柄剑。

一柄通体呈现出混沌色泽、仿佛由最初的无与最初的有交织而成的古剑。剑身之上，没有任何符文，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种返璞归真、却又蕴含着无法想象伟力的纯粹感。剑格处，镶嵌着一枚缓缓旋转的、仿佛缩微了无数星河的奇异晶体。

而在这柄混沌古剑的剑尖之下，剑光微微触及的“空寂”深处，隐约可见一道……极其细微、却仿佛通往真正“无”之深渊的……“裂痕”？那裂痕之中，散发出最为本源、最为恐怖的“归亡”气息，仿佛那里才是“归墟之井”真正通往的、万物终焉的最终之地！混沌古剑，似乎正是镇压着这道裂痕，或者说……是以自身，堵住了这道裂痕？

与此同时，林轩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源自剑庭的传承气息，与这柄混沌古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尤其是“皇极惊世典”中某些最深奥晦涩、涉及宇宙本源与纪元更迭的篇章，仿佛被无形之手翻动，自行在识海中闪耀！

一段破碎、却无比清晰的信息流，自那混沌古剑中，顺着共鸣的桥梁，轰然涌入林轩的识海：

“后来……承剑者……”

“吾名……‘太初’……”

“非剑庭所铸……乃……上一纪元……终末……遗存……”

“剑庭得之……以镇……归墟裂隙……延缓……纪元终劫……”

“然……劫力反噬……剑庭崩……吾亦……受污……”

“今……汝至……身负……永恒雏形……可继……吾责……”

“取剑……或……以永恒……补吾缺……续镇……裂隙……”

“抉择……在汝……”

“小心……归亡意志……将醒……”

信息至此，戛然而止。

林轩心神剧震！

太初古剑！上一纪元终末遗存！剑庭用以镇压归墟裂隙、延缓纪元终劫！？

所谓的“归墟之井”，并非一口井，而是一道连接着纪元终末的“裂隙”？“归亡之主”的意志，或许便是这裂隙中渗透出的、上一个纪元终劫力量的某种具现化或衍生物？

而剑庭的覆灭，竟与镇压此裂隙、承受劫力反噬有关？

如今，太初古剑受污，镇压之力衰减，裂隙将开，归亡意志将彻底苏醒……

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选择：一是取走这柄关乎纪元劫数的“太初”古剑，但可能导致裂隙彻底失控，归亡意志全面降临此世；二是以自身新生的“永恒”剑意雏形，补全或加强太初古剑的镇压，但这意味着他将与这柄古剑、与这道裂隙产生更深的因果纠缠，甚至可能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就在林轩心神激荡、面临抉择之际——

“轰隆——！！！”

下方“空寂”深处，那道被太初古剑镇压的细微裂隙，猛地扩张了一丝！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汇聚了所有世界、所有时代、所有生灵最终绝望与死寂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元会的灭世魔神，轰然……睁开了“眼睛”！

冰冷、漠然、至高无上、带着终结一切的绝对意志，瞬间锁定了林轩，以及……他面前的太初古剑！

归亡意志……

彻底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