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走到这片缓坡时,脚步顿了顿,警惕地朝四周扫了一圈。
茅草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他皱了皱眉,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继续往前走,嘴里还低声嘀咕着:“老鬼要是抓了,这几十年的功夫,可就全白费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待他和我相隔了一段距离后,我这才取出夜视望远镜,在背后远远地盯着他。
李郎中到了牛头镇,我远远地跟在背后用望远镜罩住他,发现他进了镇西头那家挂着“济世堂”牌匾的药铺。
这药铺看着和寻常铺子没两样,门板上还贴着泛黄的“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的对联。
昏黄的灯笼在门檐下晃悠,隐约能闻到里面飘出的草药味。
可我心里清楚,这绝非普通药铺——牛头镇的郎中我都打过交道,济世堂的掌柜半年前才来,自称是南方来的游医,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和镇上人往来。
李郎中推门进去时,特意回头扫了一眼街面,那眼神阴鸷又警惕,和白天里那个慈眉善目的老郎中判若两人。
门轴吱呀一声轻响,门板很快被合上,连灯笼的光都被挡去了大半。
我伏在街对面的老槐树杈上,屏住呼吸,将望远镜的焦距调到最大。
药铺的后窗透着微光,隐约能看到两个身影在里面晃动,其中一个身形佝偻,正是李郎中,另一个则穿着一身锦缎长衫,背对着窗户,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看姿态,地位显然比李郎中要高得多。
没过多久,后窗的灯灭了。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济世堂的侧门被悄悄推开,那个锦缎长衫的人走了出来,他头上戴着一顶斗笠,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脚步极快,没走正街,反而拐进了旁边的小巷,朝着镇外的方向疾行而去。
李郎中没有跟出来,想来是留在药铺里善后。
我心里一动,立刻从树上滑下来,脚尖点地,像一道影子般缀在那锦缎长衫人的身后。
这一次,望远镜不再是锁定李郎中,而是牢牢锁在了那个神秘人的身上。
小巷里漆黑一片,只有墙缝里透出的月光勉强照亮路面。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显然是个内功不俗的高手。
我不跟得很近,始终保持着十丈左右的距离,不敢有丝毫大意。
突然,那人脚步一顿,猛地转过身来,斗笠下的目光如鹰隼般扫向我藏身的方向,冷喝一声:“谁在那里?”
我心头一凛,瞬间屏住了呼吸,将身形贴紧了冰冷的墙壁,同时手指扣住了腰间的匕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那人果真往回走。
这下糟糕,无论如何,我都会被他发现,不如破釜沉舟。
我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待他快到我面前时,我忽然向他脸上一扬。
趁他闭眼的瞬间,我一下跃上房顶,飞掠而去。
这是我从上土匪村时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手——非常机警,我十丈开外的跟踪声音居然被他发觉。
看起来此人不可小觑,如今他发现了有人跟踪,肯定会联想到我是跟踪李郎中而来的。
这不就说明李郎中暴露了吗?
“不好,李郎中会有危险!”
我藏了一会儿身,猛然想到李郎中有危险,就立即向那间济世堂药铺赶去。
我足尖在青瓦上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折返回济世堂,落地时只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刚到药铺后墙,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跟着是李郎中又惊又怒的嘶吼:“你不能杀我!
我为老鬼效力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苦劳?” 那锦缎长衫人的声音冰冷如淬毒的刀锋:“你暴露了行踪,引来尾巴,留着你,只会坏了老鬼的大事。”
我心头一沉,掌心扣紧两枚淬了麻药的银针,足尖蹬着墙缝,借力翻身跃上后窗。
窗纸被我用指尖戳破一个洞,正好看见屋内情形——李郎中被一柄锋利的短刀抵住咽喉,脸色惨白如纸,双腿抖得像筛糠。
而那锦缎长衫人摘了斗笠,露出一张刀削斧凿般的脸,左眉骨上一道三寸长的疤痕,让他本就冷峻的五官更添几分狠戾。
“老鬼不会放过你的!” 李郎中还在垂死挣扎,声音里满是绝望:“我知道你在牛头镇藏了……”
话没说完,那疤脸人眼中寒光一闪,短刀就要往前递。
我哪还敢迟疑,手腕一扬,两枚银针破空而出,直奔疤脸人握刀的手腕。
“咻” 的两声轻响,疤脸人反应极快,手腕猛地一翻,银针擦着他的袖口飞过,钉在了身后的木柱上。
但这片刻的阻拦,也让李郎中趁机往后踉跄着退开两步,躲开了致命一击。
疤脸人猛地回头,目光死死盯住后窗,厉声喝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受死!”
我冷笑一声,抬手一掌拍碎窗棂,身形如鬼魅般掠进屋内,落地时顺势一脚踢向他的下盘。
疤脸人冷哼一声,脚尖点地,身形腾空而起,躲过我这一脚的同时,右手短刀带着一道寒光,直劈我的面门。
刀锋凛冽的劲风刮得我脸颊生疼,我偏头避开,左手成爪,扣向他持短刀的手腕,右手则凝聚内力,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这一掌我用了七成力,若是打实了,就算他内功深厚,也得震断几根肋骨。
疤脸人显然也察觉到了掌风的厉害,不敢硬接,手腕猛地一翻,短刀改劈为刺,直逼我的掌心。
我只得收掌变招,侧身避开短刀,同时手肘狠狠撞向他的肋下。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拳脚相交的闷响在不大的药铺里此起彼伏。
药柜上的草药被震得簌簌掉落,满地狼藉。
李郎中吓得瘫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墙角缩,嘴里还在不停念叨:“别打了……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