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阿阴脸上,她的身体越来越淡。
沈无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摸不到脉。她低头看那本《阴阳禁术》残卷,风吹得纸页哗啦响,正好翻到一行字:“炉鼎可逆用,卦眼即归途。”
她看了两秒,合上书,站起来。
“走。”她说。
阿星抬头:“去哪?”
“庙后面。”她已经往门口走,“别问,搬石头。”
阿星没说话,把压门的木头一根根挪开。外面风小了,但空气很闷,像要下雨。他跟在沈无惑后面绕到破庙后头,草长得很深,踩下去沙沙响。
沈无惑蹲下,用手扒开碎石和烂叶子。底下露出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八卦图,线条被血糊住,八个位置都有指头按出的坑。
“这东西……是锁?”阿星踢了踢石板边。
“是阵。”她说,“锁的是路,不是东西。”
“啥意思?”
“有人不想让人进去,也不想让里面的东西出来。”她从布包里拿出最后三张黄符,贴在八卦图的乾、坤、坎三个位置,“你去推右边那个圆环,顺时针转。”
“哪个是右边?”
“你左边那个盘子!别废话!”
阿星伸手去抓石盘,刚碰到就缩手:“靠,好冰!”
“沾过魂的地方都冷。”她咬破手指,在符纸上写了个“启”字,“再冷你也得转,不然天亮了,阿阴就回不去了。”
阿星回头看了一眼。阿阴站在庙门口,脸色发灰,整个人快要看不见了。她对他点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抱住石盘用力一拧。
石盘发出刺耳的声音,像铁刮骨头。地面轻轻晃,裂缝从八卦图中间裂开,变成两条血线,交叉成“震为雷,巽为风”的卦象。
沈无惑皱眉:“不对。”
“怎么了?”
“这两个卦叠在一起应该是‘益’,代表变好。”她盯着血线,“但现在血发黑光,杀气太重。”
阿阴忽然往前走了两步,脚步不稳。
“我见过这个图案。”她声音很轻,“井底墙上,也有一个。”
沈无惑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那个井……我死的地方。”阿阴抬手摸脸,指尖穿过脸颊,“他们把我推下去的时候,我在墙上画了这个。不是求救,是记仇人。”
“谁画的?”
“我自己。”她苦笑,“用指甲蘸血,一笔一笔划的。”
沈无惑沉默两秒,对阿星说:“退后。”
“干嘛?”
“别问,照做。”
阿星往后跳了两步。沈无惑拉着阿阴走到八卦图前面,指着中间的凹槽:“把手放进去。”
“我不确定……我能回来。”
“你现在也不算活着。”沈无惑说,“但你想知道是谁害你的吗?想知道钱百通为什么留你在阵里吗?”
阿阴看着她。
“我想。”她说。
她把手放进凹槽。
整块青石突然震动,像地下有鼓在敲。血线由红变金,八卦开始倒着转,发出沉闷的响声。
地面裂开,一块石门慢慢升起,两米高,一米多宽,上面全是符文,中间有个掌印大小的空位——正好能放下阿阴的手。
黑雾从门缝涌出,带着烧焦的味道。
沈无惑立刻扔出三枚铜钱,排成三角形射向黑雾中心。
铜钱飞到半空突然停下,像撞到墙,接着一枚接一枚掉在地上,没了光,变成普通铜钱。
“失效了?”阿星捡起一枚看了看,“是不是没力气了?”
“不是没力气。”沈无惑脸色变了,“是里面的规则变了。这门后头,已经不是我们能管的地方。”
黑雾越来越浓,渐渐变成人形,手指很长,脖子歪着,明显不是活人。
阿阴站着没动,手还插在掌印里。她更透明了,呼吸几乎感觉不到。
“还能撑吗?”沈无惑低声问。
“还行。”她牙齿打颤,“但它在拉我……比刚才强很多。”
“那就快说。”沈无惑盯着石门,“里面有什么?”
“我看不清……只听见声音。”她闭眼,“他们在叫我名字,说‘该回来了’……还有人在哭,像小孩。”
“不止一个鬼?”
“很多。”她摇头,“都被钉在那里,动不了。”
沈无惑眼神一沉。她想起钱百通说过的话:“这张符,是我特地为你师父准备的。”
原来不是吓人。
他们是想用阿阴当钥匙,打开这座阵,放出所有被困的魂,然后——
全部炼成力量。
她转身对阿星说:“拿笔来。”
“什么笔?”
“朱砂笔!我包里的!”
阿星翻出那支裂了缝的笔,递过去。沈无惑咬破手指,在笔尖抹了点血,然后在石门边上写了四个字:此门不渡。
最后一个点刚写完,笔尖断了。
石门抖了一下,黑雾退了半尺。
下一秒,门里传来一声怒吼:
“沈无惑,你找死!”
是钱百通的声音。
声音一出,黑雾猛地涨大,变成一只手臂朝沈无惑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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