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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张明远特意跟林晓说,今早要陪父亲去雅湘医院看肾结石。话到嘴边,他又忍不住加了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遗憾:“明天见不到你啦,你好好上班。”
这些心里话就像泉水似的,自然而然地涌了出来,仿佛他本就该跟她交代自己的行踪。至于按制度走的请假流程,反倒是今早才匆匆办妥 —— 在他心里,跟林晓的一句叮嘱,比冷冰冰的流程紧要多了。
雅湘医院果然名不虚传,门诊楼里人声鼎沸,热闹得像集市。光是排队做化验、等 b 超,一上午就全耗在了医院。快到十一点时,张明远才匆匆往公司赶。他在洗手间里潦草整理了下仪表,顾不上歇口气,就直奔林晓的办公室 —— 他知道,今天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
推开门,林晓正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她今天扎了个清爽的马尾,一身雪白的 t 恤配着牛仔裤,干净得像刚洗过的云朵,衬得整个人利落又朝气。张明远赶路走得急,额头还带着薄汗,见她手里轻摇着一把素雅的宫扇,便径直伸手去要。
林晓笑了笑,犹豫了片刻,起身从柜子里取了把塑料扇递过来。张明远故意皱起眉,佯装嫌弃:“偏不要这个,就要你手里那把。” 林晓别过脸,嘴角的笑意藏不住,眼尾还带着点狡黠的 “愧意”,像是知道他在故意逗她。
闲聊时,张明远把父亲的病情细细说给林晓听。林晓听得认真,末了还叮嘱他:“叔叔要多喝热水,肾结石跟自来水水质也有关系,装个净水器或许会好些。” 一来二去,公事私事都聊了个遍。等话题渐渐淡了,张明远仍静立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伏案工作的侧影上,舍不得挪开。
林晓被他看得有些发窘,刚要开口,张明远抢先笑了:“又要赶我走了?” 她温声应道:“您要是没别的事,要不先回去歇会儿?” 张明远却耍赖似的,声音放软:“就想在你这儿多待会儿,看看你就好。”
话虽这么说,他也知道自己扰了她工作,便把那把塑料扇递回去。林晓却摇摇头:“这把送你了。” 张明远晃了晃随身的包,里面露出一把折叠扇的边角:“我自己带了扇子,但偏想要你手里那把。” 林晓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用宫扇掩住半张脸,眼波里漾起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下午,张明远总忍不住想去找林晓,可又碍于情面,得先找个恰当的由头,思来想去才敢动身。恰逢单位要开展档案数字化工作,需要先物色合适的场地,他立刻有了主意 —— 邀林晓一起去七楼,参观新装修的活动室,顺便还能约她打会儿乒乓球。
两人来到七楼,这里人迹罕至,空旷的房间里透着点深邃的寂静。林晓早就知道张明远对自己的心思,却没有半分胆怯,依旧从容自在。张明远待她也坦然而庄重,没有半分轻佻之举,只把藏在心底的情话,混在讨论场地规划的正经事务里,娓娓道来。
林晓听着,眉眼舒展,只觉得他的话熨帖顺耳,没觉得这样的相处有什么不妥。对张明远来说,这样的 “妥当”,就已经足够了。
他心里一直向往的,本就是这样的感情 —— 是相敬如宾的默契,是朝夕相伴的温情,是情话里的两心相悦,是对视时的灵犀相通。这种精神层面的共鸣与满足,原是男女爱恋里最动人心魄的部分,足以让人心头漾满欢喜,像被春日的阳光裹住似的温暖。
只是今天的林晓,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即便在炎炎夏日,她也在衬衣外面裹了件薄线衣。张明远跟同事聊起她这副模样时,有人打趣道:“人家身体娇弱嘛!” 这话让他差点脱口而出 —— 她倒像个林黛玉。不过想想,林晓这几日都规规矩矩地上班、下班、回家,既没去聚餐,也没去逛街,或许是真的病了。
上午,林晓被唤到张明远办公室时,那副娇弱的模样,竟透着一股别致的美,让他愈发心动。中午时分,他还撞见林晓躲在屋里啃面包片、喝牛奶,连口热饭都没吃。张明远午饭后,特意拿了个大苹果给她,盼着她能早些康复。可谁知,他再多说几句关心的话,林晓就嫌烦,让他别多操心。
张明远有点委屈,忍不住埋怨:“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她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像在两人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纵使人近在眼前,心却像隔了万水千山。林晓精神不佳,张明远也跟着思绪不宁。下午安排发端午节礼物,他本想让别人替林晓捎一份,可一想到她中午的态度,又觉得 “做什么都是错”,索性也赌气道:“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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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飘了些细雨,却没挡住人们出行的脚步。林晓依旧像往常一样 “乖巧”:周六一整天都宅在家里,连餐食都是自己下厨操持;周日下午才出了门,张明远估摸着,她大概是跟人赴了场电影之约,看完电影简单吃了点东西就返程回家了。
他暗自猜测,应该是跟女生一起去的,心里才松了口气。可转念又想,没亲眼看见,也说不定是去练习舞蹈,或是去学钢琴、古筝了 —— 他对林晓的生活,总有种想探知却又不敢贸然打扰的在意。
周一重逢时,林晓的目光直直地凝着张明远,他也用同样的眼神回望她。万千情愫在静默中翻涌,堵在喉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等张明远办妥其他事务,特意去找她时,恰逢林晓取了快递回来 —— 原来是买了空调挡风板,她笑着说,怕空调风直吹着难受。
张明远先跟她商谈公事,彼时林晓笑意粲然,兴致颇高。等正事说完,他问起她周末的休整状况,林晓说身体仍有些乏力。张明远忍不住打趣:“竟快成林妹妹了!” 林晓神色微怔,一时看不出是喜是恼。不过转头,她就通过微信发来工作事宜,张明远顺口夸赞了几句,她倒显露出几分雀跃,像个被夸了的孩子。
午后,张明远又借公事之名,把林晓唤到自己屋里。他笑着让她靠近些,林晓却往后退了退,说阳光太刺眼。张明远调侃道:“你本就肤白若雪,还怕晒黑?我不过是想跟你近些,闻闻你身上的味道罢了!”
林晓佯作愠怒,转身就要走。张明远忙拉住她的袖口,语气认真:“这才是实打实的心动啊,不然怎会这般在意?” 林晓默不作声,却还是问他:“还有事吗?” 张明远东拉西扯地闲侃了几句,林晓见没什么正经事,便又要离去。
他忽然想起屋里囤积了太多茶叶,便说想让她给母亲带些。林晓婉拒后,便翩然离去。张明远由衷佩服她这种不为物质所动的淡然,只是心底难免泛起疑虑 —— 或许,这份 “淡泊” 在世俗的天平上,“份量” 太轻了?
此前,他还曾提醒过林晓,她臂间那只透绿的玉石镯子,看着像化工染色的赝品,怕对身体不好。可林晓却拧着眉叹气:“您就别管了成吗?” 那语气里裹着的不耐,让张明远觉得自己是忠言逆耳,热脸贴了冷屁股,索性闭了嘴,不再絮叨。
下午,张明远向林晓索要一份表格。那表格有三四十页厚,装订得紧实。依着往日的经验,他先翻过来看背面 —— 这么厚的资料,普通订书机往往难以穿透,就算订透了,金属钉脚也容易翘起来划伤人。
指尖摩挲过纸面时,果然触到几处扎手的凸起。张明远摸出签字笔,用圆润的金属底座,小心翼翼地将翘起来的钉脚一一按平。正忙着,林晓推门进来,说新的表格已经出来了,要收回他手里的旧版。
两人各攥着纸册的一端,笑着拉扯起来。张明远故意逗她:“好哇,这是要谋财害命?用翘钉子报复我刚才多嘴?我刚把钉脚按平,你就拿新的来换。” 林晓把新表格翻过来,展示着光滑的背面,笑着反驳:“新的平着呢!旧表我做了标注,不能给你。”
张明远的指尖摩挲着旧纸册的边缘,忽然收了笑意,认真道:“不,这上面有你的气息,我想留着,慢慢感受。” 林晓闻言挑眉,眼底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我该说你什么好?”
张明远厚着脸皮笑:“反正该骂的你都骂过了 —— 有病、思想有问题、变态,现在再加个流氓、人渣也无所谓。” 林晓轻嗤一声,语气里却没什么怒气:“也不反思反思?”
张明远收了笑,目光灼灼地落在她微弯的眼角,一字一句道:“有什么好反思的?这些话,句句都是我的心里话,半分假都掺不得。” 林晓静静看了他几秒,忽然笑出了声。转身时,阳光斜斜地切过她的侧脸,张明远分明看见,那抹笑意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或许此刻,她终于懂了,他藏在玩笑背后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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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张明远都在无所事事的间隙里,盼着能跟林晓单独说上几句话。可每次找她,都得先寻个由头 —— 若是没缘由地靠近,难免显得刻意又生硬。偏生这几日,连个合适的由头都找不到,林晓也没主动到他办公室来。
偶尔,张明远忍不住往她那里去,却总有旁人在侧。那些涌到嘴边的心里话,只能硬生生咽回去,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像隔靴搔痒似的,叫人难耐至极。可又能有什么法子呢?他辗转思量,只盼着能寻到一个突破口。
他们之间,早已暗许心意,却偏要装作寻常同事的模样,这般煎熬,实在让人难捱。每到中午时分,大家都午休了,张明远却总往外走 —— 不管是春日的黄尘、夏天的酷暑,还是秋季的苦雨、隆冬的北风,他都在公园里一圈圈地散步。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在消耗多余的精力 —— 只盼着身体在晚上能早些疲乏,能快速进入梦乡,不再为林晓魂牵梦绕。可昨晚,他还是梦见她了。梦里的自己,竟有些 “变态”:就因为林晓一次工作时间早退,他便大发雷霆,严厉训斥之余,还按旷工来惩罚她。
醒来后,张明远忍不住琢磨:这难道是因爱生恨?白天得不到她的回应,便在梦里 “压迫” 她,以此宣泄心底的焦躁。有时他也会问自己,喜欢林晓,是图一时的新鲜,还是想陪她走一世?
若是一时,三五天的新鲜劲过了,也就算了;可若是一世,就要面对无数个平凡的日子 —— 要享受她带来的欢愉,也要承受她的缺点和不足,还要突破世俗的重重障碍,才能实现双宿双飞的梦想。这么一想,他又觉得,何必为一时的得不到而着急上火?时间像流水般潺潺而过,他们有的是时间,去慢慢恩爱缠绵。
周五,附近的小学要举办庆六一活动,还邀请了他们公司派人参加。张明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晓 —— 在整个公司里,只有她最能展现出良好的形象,尤其是她身着制服时的端庄模样,足以让无数人从心底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他立刻找到林晓,说明情况,还特意强调:“只有你能让公司形象在这样的场合里‘更上一层楼’。” 林晓欣然同意参与,却面露难色地说,当天有公事要处理,时间上有冲突。张明远想都没想,就说:“我来帮你协调,肯定不耽误你去参加活动。”
说完,他又笑着描绘起周五活动现场的场景:“到时候人潮涌动,多少双眼睛都会聚焦在你身上。大家一定会不约而同地赞叹,说你气质好、模样俊。” 林晓听后,笑得十分开心,却又有些受宠若惊地调侃:“您这是在‘踩低’别人、‘捧高’我呀?”
张明远眼神认真,语气由衷:“是你天生的形象就足够出众,根本不需要和别人比较。”
下午,林晓终于来找他了 —— 是要他签一张简单的表格。可张明远怎么肯放过这难得的单独相处机会?他拿着表格,一行行细细看,还故意挑着细节问她。林晓脸上平静如水,耐心地回答着他的问题,可架不住他故意拖延时间,终于忍不住说:“您先看着,我回去等您签好字。”
张明远见她急了,才有些嗫嚅地解释:“我还不是想和你单独多呆会儿,说说话,又没什么坏心思!” 林晓理解似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没过多久,张明远又找借口,让林晓把护照交给他保管。林晓撒娇赖皮地说不想给,可经不起他反复催促,最终还是拿了过来。
他本想借着护照的事,再跟她多聊几句,可刚开口,就有同事进来汇报工作。张明远三下五除二把人支走,可刚才的氛围和语境已经没了,只能笑着问她:“你护照上的照片是几时拍的?真漂亮。” 林晓依旧没接话,笑着跑掉了。看着她的背影,张明远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甜丝丝的 —— 这样的小互动,已经足够他开心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