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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正低头批改文件,笔尖划过纸张的 “沙沙” 声,突然被一阵清脆的 “嗒嗒” 声打断 —— 那是黑色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节奏轻快,却精准地敲在我的心尖上。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抬起头,目光瞬间就锁住了门口的身影。
是林晓。她今天穿了公司的制服,藏青色的西装外套挺括有型,腰间的腰带轻轻一束,恰好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让原本就高挑的她看起来愈发挺拔。黑色带跟皮鞋衬得她的脚踝格外纤细,裤脚刚好盖住鞋跟,每走一步,裤缝都笔直地晃动,像一道利落的风景线。她是来拍工作照的,脸上特意化了淡妆,白皙的粉底均匀地敷在脸上,遮住了平日里若隐若现的雀斑,连眼角的细纹都被柔化了。眉笔细细勾勒出自然的眉形,眼尾轻轻扫了点淡棕色的眼影,让她那双总是带着点懵懂的眼睛,多了几分清亮。最让我心动的是她的发型,往常随意散落的头发被仔细梳理,高高扎成一根马尾辫,垂在脑后,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尾的碎毛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那一刻,二十七岁的她身上突然迸发岀浓郁的青春气息,像冬日里突然绽放的腊梅,鲜活又明媚。我盯着她的身影,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四年前 —— 那也是个冬天,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她穿着一件雪白的羽绒服,帽子上的绒毛沾着雪粒,像只怯生生的小团子。推开办公室门时,她先是站在门口局促地张望,冻得通红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看到我后,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我办公桌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点青涩的颤抖:“张哥,我是新来的林晓,以后请您多指教。” 就是那个鞠躬的瞬间,她额前的碎发垂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清澈的眼睛,像盛满了星光。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咚” 地一声,从此便为她沉醉,再也没能移开目光。
“张哥,您看这个角度可以吗?” 摄影师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林晓正对着相机调整姿势,嘴角带着浅浅的笑,阳光落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可这笑容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我心底的平静 —— 我突然想起了上周的争吵,心里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闷的。
那天下午,我在办公室找她谈话,劝她多参与集体活动:“晓啊,你看咱们部门下周组织团建,你一起去呗?年轻人多跟同事相处,融入团队,对以后的工作也有好处。” 可她却皱起了眉,眼神带着点抗拒:“张哥,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而且我手里还有个报告没写完,不如留在单位加班。” 我耐着性子跟她解释,说团建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能增进同事间的默契,可她却越说越激动,最后红着眼眶反驳:“张哥,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我真的不喜欢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说完,她转身就走,门 “砰” 地一声关上,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既生气又后悔 —— 我不该逼她的,她的性子我最清楚,向来不爱热闹。
自那以后,我们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格外怪异。周一上班时,我拿着拖把去水房冲洗,刚走到走廊拐角,就看到她迎面走来。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像突然被扔进了沸腾的水里,“咚咚” 地跳个不停,血液 “嗡” 地一下涌到头顶,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我下意识地攥紧拖把杆,指节泛白,脑子里飞速想着该说些什么 —— 是问她周末过得怎么样,还是跟她道歉?可她只是远远地朝我点了点头,声音平淡得像在跟陌生人打招呼:“张哥早。”
我慌忙回应了一声 “早”,甚至没敢多看她一眼,就匆匆擦肩而过。擦肩而过的瞬间,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还是往常的茉莉花香,可这熟悉的味道却没能让我安心,反而让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这场我在心里预演了无数次、以为会 “惊世骇俗” 的碰面,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可我心里的波澜却久久没有平息。
整个周一,我都坐立难安,目光时不时瞟向门口,期待着她能像往常一样,拿着文件走进来,跟我说一句 “张哥,这个需要您签字”。可直到中午,她都没来我的办公室。我安慰自己,她大概是真的忙,没什么工作要汇报,可手却不受控制地拿起桌上的文件 —— 那是一份无关紧要的通知,我却找了个 “送文件” 的由头,快步走向她的办公室。
她正对着电脑敲字,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看到我进来,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语气不冷不热:“张哥,有事吗?” 我把文件放在她桌上,故意磨蹭着没走,找了些工作上的话题跟她聊:“晓啊,上次那个项目报告,你整理得怎么样了?” 她头也没抬,一边敲键盘一边回答:“快好了,明天就能给您。”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她却不再接话,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直到我提到最近新上映的一部电影 —— 那是她之前跟我提过想看的片子,她才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亮了亮:“张哥,您也知道这部电影啊?我听说口碑特别好!” 她说话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眼神里满是期待,那瞬间的热情像一束微光,照亮了我沉闷的心情,也让我稍稍恢复了些许自信。
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她能这样待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我比她大二十岁,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没脸没皮地去打扰她、关注她,甚至有时会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我无数次在心里告诫自己,要保持距离,要恪守本分,可每次看到她的身影,所有的理智都会瞬间崩塌。我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较真起来,把我的心思捅出去,我这一辈子的名声会变成什么样 —— 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像着了魔一样,只想靠近她。
此刻,我看着她拍照结束后收拾东西的背影,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 她昨天去了哪里?又是和谁一起?从她朋友圈发的照片来看,背景是山间的铁轨,铁轨旁长满了枯黄的野草,远处是连绵的青山,配文只有简单的一句 “绿皮火车的一天”。照片里的天空已经擦黑,晚霞把云朵染成了橘红色,想必她是玩到很晚才回来。可我翻遍了照片的每一个角落,都没看到同行人的影子 —— 是跟朋友一起,还是…… 跟某个男生?这个疑问像一只不断充气的气球,在我肚子里越胀越大,撑得我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可我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我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份感情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牢牢困住,让我每天都在痛苦和挣扎中度过。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她到底有什么好?我甚至刻意去细数她的缺点 —— 她其实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城市女孩,思维、见识和对事物的看法,和一般女生相差无几。她住在租来的小房子里,过着随性的日子,我曾在加班时看到她早上带的包子还放在桌上,下午又点了外卖,想必是连基本的饭菜都不会做。有一次同事约她去家里做客,她找借口说 “家里有事”,后来我才从她的女伴口中得知,她是怕别人看到自己房间又脏又乱 —— 衣服扔在沙发上,外卖盒堆在桌角,连被子都没叠。
从她住处的窗户望过去,阳台上经常挂着洗好的衣服,可我知道,那都是洗衣机的功劳,她连晾衣服都懒得动手整理,衣服总是歪歪扭扭地挂在衣架上。她的审美也很普通,平日里穿的衣服总是显得小气又土气 —— 要么是过于宽松的卫衣,把她的身材完全掩盖;要么是颜色鲜艳的外套,搭配得格外突兀,远不如这身制服来得好看。她的性子更是懒到了极致,她的女伴跟我抱怨过,说林晓能懒到周末一整天躺在床上,连饭都懒得下楼吃,宁愿饿着也不想多走一步路,甚至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微信消息常常隔好几个小时才回复。
抛开这些表面的印象,她的长相其实也并不出众 ——o 型腿,走路时膝盖会微微向内扣;没有明显的腰肢,穿宽松衣服时看起来像个圆滚滚的团子;胯骨有些宽,穿紧身裤时会显得有些臃肿;脚上还有扁平足,长时间走路就会喊疼。她近视加散光,看远处时会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偶尔凑近说话,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口气,并非我想象中那般吐气如兰。她出身贫寒,母亲寡居多年,家里的条件并不好,她每个月还要寄一部分工资给母亲。她的缺点和毛病数都数不完,可即便如此,每次看到她,我还是觉得自己是高攀了她。
我恨自己这般 “犯贱”,明明知道这份感情没有结果,却还是像飞蛾扑火一样,心甘情愿地投入。我总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做什么,哪怕只是看到她的身影,心里也会觉得踏实。可这份执念,却给我带来了无尽的苦恼,让我每天都在自我拉扯中煎熬。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总是为了那些遥不可及的愿望折腾,哪怕知道可能会遍体鳞伤,也不愿轻易放弃。
我又想起她每天下班后的样子。从公司到她住处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可她总是磨蹭到很晚才回去 —— 有时在办公室看会儿剧,有时在楼下便利店买瓶饮料慢慢喝。我猜,她大概是觉得家里太冷清了吧。平日里在单位俏皮活泼的她,回到家后,连窗户上的影子都难得晃动一下。我曾在加班后路过她的住处,看到她房间的灯亮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能隐约看到手机屏幕的光 —— 想必她是一进屋就卸下所有伪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手机、玩电脑。这样的生活,想想都觉得凄苦,单调又乏味。所以她才会经常约朋友出去吃饭、逛街、聊天,宁愿在外面消磨时间,也不想早早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房间。这样看来,她过得也并不快乐,可我却连安慰她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心里默默心疼她,这种无力感,比任何痛苦都让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