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中军人最多。”李破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萧景琰分兵三路,前军一万,中军两万,后军最多五千。咱们不打前军,他会以为咱们识破了;不打后军,他本人就跑了。只有打中军——打他最硬的那颗钉子,他才会觉得:李破上当了,钻进埋伏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然后咱们将计就计,吃掉他两万中军。至于萧景琰本人……让他跑。”
“让他跑?”赫连明珠不解,“那不是放虎归山?”
“是放虎归山。”李破点头,“但归的是他自己的山——幽州城。你们说,是野战歼灭他两万主力划算,还是追着他五千轻骑跑二百里、最后在幽州城下跟他三万守军硬拼划算?”
帐内沉默片刻。
陆丰杰忽然抚掌:“妙!歼其主力,纵其主帅。萧景琰逃回幽州,虽保命,却失军心——两万将士因他诱敌之计葬送,活着回去的人会怎么想?幽州守军会怎么想?”
“不止。”李破从怀里掏出赵谦献上的那本账册,“等他回了幽州,咱们就把这玩意儿抄一千份,用箭射进城里。让幽州百姓看看,他们的靖北王这些年贪了多少军饷,害了多少人命。”
他收起账册,看向众人:“这一仗,咱们不仅要打赢,还要打得萧景琰身败名裂,打得他众叛亲离。”
晨光渐亮。
城下,石牙已经点齐了五千兵马——包括三千草原骑兵、一千陷阵旅残部、还有陆丰杰的三百镇北军旧部。虽然人数不及萧景琰的中军,但士气正盛。
李破走下城头,翻身上马。
破军刀在腰间,苏文清送的信木在怀,夏侯岚那支白羽狼牙箭插在箭囊最外侧。
他回头,看了眼城头上的夏侯岚。
她拄着断枪站在那里,晨风吹起她额前碎发。两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但够了。
李破调转马头,刀指北方:
“出发!去黑石岭——给萧景琰送份大礼!”
五千骑如洪流涌出漳州城。
而此刻,谁也不知道,东山坳的小路上,萧景琰正带着五千亲卫仓皇疾行。
他回头看了眼漳州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李破……你现在应该正往黑石岭钻吧?等赵横的两万大军吞了你,本王在幽州……等你来磕头谢罪。”
话音未落,一匹快马从后面追上来。
马背上的斥候滚鞍下马,脸色惨白:“王爷!漳州城……出来的兵马,不是往黑石岭!是……是直奔咱们来了!”
萧景琰瞳孔骤缩:“多少人?”
“至少五千!全是骑兵!”
“五千……”萧景琰愣住,“他不打中军,来追我?”
他猛地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铁青:
“他识破了……他全识破了!”
“快!”他嘶声吼道,“加速!全力赶回幽州!”
五千亲卫拼命催马。
但东山坳路窄,马跑不快。
更糟的是——
前方隘口,突然转出一支骑兵!
约千人,打的是草原苍狼旗。为首的是个独臂老骑士,正是秃发木合麾下的巴图!
他咧嘴一笑,露出黄牙:
“萧王爷,谢先生让俺在这儿等您半天了。他说……您要是走这条路,就让俺捎句话。”
萧景琰勒住马,咬牙:“什么话?”
巴图从怀里掏出个算盘——是谢长安那把他最宝贝的黄花梨算盘,崩了几个珠子,但还能用。他哗啦哗啦拨了几下,然后抬头,一本正经道:
“谢先生说,您这条命,估值十万两。但今天打折,只要两万——您军中那些金银细软,留下两万两的,俺们就放您过去。”
萧景琰气得差点吐血。
他拔刀指向巴图:“杀过去!”
“得令!”五千亲卫冲向隘口。
巴图不慌不忙,挥手。
隘口两侧山坡上,突然冒出数百弓手!
箭雨倾泻而下。
虽然人数不多,但地势险要,一时间竟把萧景琰的亲卫队压得抬不起头。
而此刻,黑石岭。
赵横的两万大军埋伏在山谷两侧,已经等了两个时辰。
太阳越升越高,山谷里静得只有鸟叫。
“将军,”副将小声问,“李破……会不会不来了?”
赵横盯着谷口,眉头紧锁。
不应该啊。
旗杆倒了,军心乱了,这是最好的追击时机。以李破那性子,怎么可能放过?
除非……
他猛地想到什么,脸色大变:
“不好!中计了!李破根本不来黑石岭!他的目标是……”
话没说完,山谷入口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但不是从漳州方向来的。
是从……北边?
赵横冲到崖边,往下看。
谷口烟尘大起,一支骑兵如尖刀般捅了进来!打的是“李”字大旗,为首一骑青灰战袍,手里长剑雪亮——
正是李破!
他怎么从北边来了?!
赵横来不及细想,嘶声大吼:“放滚石!堵住谷口!”
命令传下,山谷两侧准备好的滚石轰隆隆砸下。
但李破的骑兵冲得太快,大半已经冲进谷中。滚石只堵住了后路,却把前路让了出来。
“列阵!迎敌!”赵横拔刀。
两万靖北军从埋伏点涌出,在山谷中列阵。
李破勒住马,看着前方黑压压的军阵,忽然笑了。
他举起剑,对身后五千骑吼道:
“弟兄们!萧景琰把最硬的骨头留给咱们了!怎么办?”
五千人齐声嘶吼:
“啃了它!”
“好!”李破剑指敌阵,“锋矢阵——冲!”
五千骑如一支巨大的箭矢,射向两万大军的中央。
而在他们身后,山谷入口处那些“滚石”堆里,突然钻出几十个人——正是崔七带的潜行队!他们手脚麻利地搬开石头,清理通路。
更远处,陆丰杰带着三百镇北军旧部和二十架床弩,正从侧翼山坡上缓缓推进。
谢长安的算盘,李破的刀,陆丰杰的弩。
这场仗,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日上三竿时,黑石岭的血,已经染红了半条山谷。
而此刻的漳州城头,夏侯岚忽然心有所感,望向北方。
怀里的平安符,微微发烫。
她握紧断枪,轻声自语:
“混蛋……你可别死啊。”
“说好了……要带我去江南喝遍所有的泉呢。”
风吹过城头,旌旗猎猎。
而在千里之外的天启城,长生殿里,许敬亭正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突然年轻了十岁的脸,笑得癫狂。
他手里捏着一颗“登仙散”,眼中血光弥漫:
“长生……老夫终于摸到长生的门了……”
“李破……萧景琰……还有这天下……”
“都等着……等老夫成仙那日……”
“把你们……全炼成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