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废弃船坞,陈序像一滴水融入了清晨码头逐渐苏醒的人流中。挑夫、水手、小贩、稽查……各色人等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这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他压低帽檐,将外套领子竖起,步伐不疾不徐,混在人群中,目光却如同精密仪器般扫视着周围,寻找着新的藏身点,同时留意着关于“海龙号”的蛛丝马迹。
他需要一个既能观察、又不易被察觉的地方。码头区的廉价客栈鱼龙混杂,容易暴露;货仓看守严密,难以潜入。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处靠近三号泊位的、半废弃的木质了望塔上。那塔楼原本用于观察港口船只进出,后来被新建的混凝土指挥塔取代,便逐渐荒废,楼梯有些腐朽,但结构还算稳固,关键是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片泊位和部分仓库区。
他趁着一队搬运工挡住巡逻队视线的间隙,迅速绕到塔楼背面,敏捷地攀着有些松动的木架,爬上了离地约七八米高的观察平台。平台上的木板有些已经腐烂,踩上去吱呀作响,但勉强可以立足。他找到一个相对稳固的角落,拂去厚厚的灰尘和鸟粪,坐了下来。这里位置高,不易被地面人员注意,而且有破损的木墙遮挡,相对隐蔽。
暂时安顿下来,饥饿和疲惫再次袭来。他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未进,体力消耗巨大。他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将注意力集中在三号泊位方向。根据昨晚偷听到的信息,“海龙号”应该就停泊在那里,并于今天凌晨离港。
他凝神望去,三号泊位上确实停着一艘中等吨位的货轮,船身漆着“海龙”两个白色大字,烟囱冒着淡淡的黑烟,似乎正在进行离港前的最后准备。工人们正在忙碌地装卸最后一批货物,一些穿着制服的海关人员和几个看似船运公司职员模样的人在一旁监督、交谈。
一切看起来正常。但陈序知道,这正常的表象下,隐藏着“老板”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批被黑衣人抢走的文件或图纸,原本应该随这艘船离开。现在东西被截,不知道“老板”那边会作何反应?是会取消计划,还是另有备用方案?
他仔细观察着那些监督装卸的人员,试图找出哪些可能是“老板”或者“地鼠”网络安插的人手。但距离较远,人脸模糊,难以分辨。
就在这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再次浮现。
那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但与之前在巷子里被跟踪的感觉不同。这一次,视线似乎来自……更高的地方?更远的地方?
陈序的心脏微微一缩。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码头区几处可能的制高点——新建的混凝土指挥塔、海关钟楼、以及远处几栋较高的商业建筑楼顶。
指挥塔和钟楼上有工作人员活动,看起来并无异常。那几栋商业建筑距离较远,玻璃窗在晨曦中反射着光,看不清内部。
是错觉吗?还是……真的有狙击手或者观察哨在更高的维度监视着这片区域?如果真有,那会是谁的人?叶怀明?还是“老板”动用了他无法想象的力量?
这种不确定感让他如芒在背。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显微镜下的标本,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未知的眼睛记录分析。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观察“海龙号”。他看到最后一批木箱被吊装上船,海关人员似乎完成了检查,在文件上签了字。船上的汽笛拉响了一声低沉的长音,这是即将解缆启航的信号。
看来,“海龙号”还是会按时离港。这意味着,“老板”的计划可能并未因文件被抢而中止,或者,那批文件并非计划的全部?
就在“海龙号”缓缓驶离泊位,调转船头,向着港外驶去时,陈序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码头区与城区连接的那条主干道。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是昨天在报馆门口看到的那辆!叶怀明的车!
他果然在密切关注着码头,关注着“海龙号”的动向!那么,刚才那种被高处窥视的感觉,会不会就来自这辆车?或者车里的人指挥着更高处的观察点?
陈序感到一股寒意。叶怀明就像一只极具耐心的蜘蛛,静静地待在网中央,等待着猎物触动丝线。而自己,以及“老板”的阴谋,似乎都在这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之下。
“海龙号”逐渐远去,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码头上恢复了忙碌的常态。那辆黑色福特轿车也悄然启动,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但陈序知道,危机远未解除。他失去了“海龙号”这条明线,手中的“地鼠”徽章是重要物证,但还不足以扳倒“老板”。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据,需要了解“老板”的全盘计划。
他想到了顾梦依,那个抢走文件、身份成谜的女人。如果她想阻止“老板”的计划,或许……他们之间存在短暂合作的可能?虽然风险巨大,但这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唯一途径。
可是,去哪里找她?又如何取得联系?
他靠在冰冷的木墙上,感受着腹中的饥饿和精神的疲惫。孤立无援的绝望感再次袭来。但他不能放弃。“灯塔”必须点亮,哪怕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片黑暗。
他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信息。他必须再次冒险,进入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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