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在三十米深的海水中安静滑行,像一条沉睡的巨鲸。舱内只有引擎最低功率运转的嗡鸣和仪器偶尔发出的嘀嗒声。灯光调得很暗,昏黄的光晕下,每个人的脸都显得凝重。
沈望舒坐在通讯台前,手指在摩斯电键上轻轻敲击。她用的是一种老式但复杂的编码方式,钟衡认出那是二战期间欧洲抵抗组织使用过的变体密码。每个点划都精准而克制,仿佛在黑暗中投出一枚石子,等待遥远的回音。
白林的那个地址,她父亲临终前写在纸条上的潦草字迹,此刻已经转化为一组二十八位的数字坐标和十二个字母的识别码。电波穿透海水,通过潜艇的天线浮标发送出去,在电离层中跳跃,飞越数千公里。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顾梦依守在牧歌床边,医生刚完成清创手术,截去了他右腿坏死最严重的部分。吗啡让牧歌陷入深度昏迷,但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油布包裹里的文件摊开在旁边的小桌上,那些关于“信风号”和“深渊仓库”的线索,像拼图的碎片,等待被组合。
钟衡检查着潜艇的武器库存。这艘老旧的潜艇编号U-117,是德国海军在战争后期建造的VII型改进型,战后下落不明,没想到被改装成了现在的模样。鱼雷舱里还有四枚完整的G7e电动鱼雷,虽然年代久远,但保养得不错。甲板炮塔的88毫米炮有弹药十二发。
“对方回复了。”沈望舒的声音突然响起。
通讯台的打印机吱吱作响,吐出一条窄窄的纸带。沈望舒撕下纸带,上面是同样编码的电文。她快速翻译,脸色在昏黄灯光下变了又变。
“怎么说?”钟衡走到她身边。
沈望舒将翻译好的文字递给他。纸上只有三行:
“可提供协助。会面坐标北纬八度二十二分,东经一百一十五度四十七分。船只代号方舟。署名A·Muller。”
阿尔布雷希特·穆勒。那个本该在二十年前死于登山意外的德国学者,如今亲自发来了会面邀请。
坐标位置在公海,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约九十海里,航行需要八小时。那里没有任何岛屿或已知的航行标志,是一片纯粹的深水区。
“可能是陷阱。”钟衡直言。
“但如果是真的呢?”顾梦依走过来,“穆勒的网络掌握的情报,可能正是我们需要的。他们知道‘信风号’的航行规律,可能也知道‘深渊仓库’是什么。”
沈望舒盯着那张纸带,手指轻轻摩挲着边缘:“我父亲说过,穆勒是他见过最固执也最正直的人。如果他真的还活着,并且主动联系我们……”
她没有说下去。舱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就在这时,牧歌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顾梦依立刻回到床边,发现牧歌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虽然眼神涣散,但显然恢复了部分意识。
“牧歌?”顾梦依轻声唤道。
牧歌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深渊……仓库……”
钟衡和沈望舒也围拢过来。牧歌的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移动,最后定格在钟衡脸上。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摊开的文件中的一页——那张手绘的“归零计划备用时间表”。
“灰鳍……不去月牙湾……”牧歌每个字都像用尽全力,“它去……深渊仓库……那里……有最后的……投放装置……”
“深渊仓库在哪里?”沈望舒追问。
牧歌闭上眼睛,似乎在想,或者在回忆。几秒钟后,他吐出一组坐标:“北纬九度零七分……东经一百一十六度十三分……水下……四十米……”
沈望舒立刻在海图上标出这个位置。距离穆勒给的会面坐标约六十海里,距离月牙湾约十五海里。那是一片海图上只标注了深度、没有任何特殊说明的海域。
“你怎么知道?”顾梦依问。
牧歌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叶怀明……审讯时……说漏嘴……他说……‘就算你们毁了灰鳍……深渊还在’……”
他喘息片刻,继续道:“那是个……水下仓库……二战时……日本人修的……存放潜艇配件……战后废弃……陆怀瑾……秘密改造了……”
“里面有什么?”钟衡问。
“主控室……远程投放……”牧歌的声音越来越弱,“灰鳍上的罐子……只是运输……真正的控制中枢……在深渊仓库……那里能……同时启动……所有投放点……”
这个信息让所有人都脊背发凉。如果“深渊仓库”真的是整个“归零计划”的中枢控制站,那么即使他们拦截了“灰鳍”,摧毁了船上的病原体,只要仓库还在,陆怀瑾的继任者——很可能是“傀儡师”——依然可以启动其他预设的投放点。
“仓库的防御?”沈望舒问。
牧歌摇头:“不知道……但叶怀明说……那里有……自动防御系统……外人进不去……”
他剧烈咳嗽起来,医生连忙上前检查。牧歌抓住医生的手腕,用最后清晰的声音说:“告诉陈序……那份情报……林叙白的标记……陆怀瑾害怕的……不是标记本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